黑羽堡的训练场,阴沉的午后,充斥着金属碰撞的铿锵声、新兵粗重的喘息和教头们严厉的呵斥。空气里弥漫着汗味、皮革味、铁锈味和湿冷海风带来的咸腥气息。天空仿佛随时会压下冰冷的雨滴。
在训练场相对僻静的一角,Ryrie正在进行着康复训练。他穿着深蓝色的训练服,动作依旧带着伤后初愈的谨慎,但身形已恢复了往日的挺拔。他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把来自白鸽堡的、朴实无华的手半剑。剑格上那颗深蓝色的宝石,在灰暗的天光下依旧死寂。
艾慕莉娅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温暖的塔楼。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墨蓝色羊毛长裙,外面裹着厚实的银灰色狐裘斗篷,兜帽边缘一圈柔软的白色绒毛衬得她小脸愈发苍白精致。她坐在训练场边缘一处特意为她搭建的、铺着厚厚绒毯和软垫的遮雨棚下。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热茶和几本她几乎没翻动的书。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训练场的喧嚣和冰冷的空气,牢牢锁定在场中那个靛蓝色的身影上,纯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和掌控。
Ryrie正练习着基础的劈砍和格挡动作。动作缓慢而精准,尽量避免牵动胸口的伤处。他需要重新熟悉这把剑的重量和平衡感。
天空开始飘起冰冷的细雨。细密的雨丝如同银针,落在训练场的夯土地面上,很快形成一片片湿漉漉的深色印记。雨水也落在了Ryrie的头发、训练服和……手中的剑上。
然而,当Ryrie下意识地看向剑身时,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异常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
落在宽阔剑身上的雨滴,并未像寻常金属那样迅速铺开、浸润,形成水膜!那些细小的水滴,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斥力,在接触到剑身表面的瞬间,如同滚落在荷叶上的水珠般,聚集成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水珠,然后顺着光滑的剑脊,极其顺畅地滚落下去!剑身表面,竟滴水不沾!只留下几道迅速消失的水痕!
Ryrie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湛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疑!他抬起剑,仔细端详。冰冷的雨水顺着他额前的黑发滴落,但他手中的剑身,在细雨中竟显得异常干燥、光洁!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了雨水!
这绝非寻常!他从未见过不沾水的金属!除非……是附魔武器?但埃利奥特先生明明说过它毫无魔法波动!
他心中疑惑丛生,尝试着更加专注地感受手中的剑。除了那熟悉的、冰凉的沉重感,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极其隐晦的……寒意?那寒意并非来自冰冷的雨水,而是仿佛从剑身内部、从剑格处那颗深蓝色的宝石中,极其微弱地渗透出来,顺着剑柄,丝丝缕缕地沁入他的掌心!
就在这时,训练场边传来一声新兵的痛呼!原来是一名新兵在练习木桩劈砍时用力过猛,木屑飞溅,一块尖锐的木刺意外划破了他握剑的手掌,鲜血顿时涌出!
“医务兵!” 负责监督的老兵立刻喊道。
Ryrie也被这动静吸引,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在他分神的瞬间,手中的剑似乎……极其轻微地……“嗡”地震动了一下?那震动微弱得如同错觉,但掌心那股原本极其微弱的寒意,却骤然清晰了一瞬!仿佛沉睡的冰蛇被惊醒,吐出了一丝冰冷的信子!
Ryrie心中警铃大作!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丝探究和警惕,将目光重新投向手中的剑。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引导那股微弱却清晰的寒意……
他缓缓举起剑,对着训练场角落一个废弃的、用来练习劈砍的厚实生牛皮沙袋(里面填充着稻草和碎布),做了一个标准的直刺动作!动作不快,但极其精准!
“噗嗤!”
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坚韧的牛皮!这并不奇怪,以Ryrie的臂力和剑的锋利度,刺穿牛皮轻而易举。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Ryrie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剑尖刺入牛皮、接触到内部填充物的瞬间,一股清晰可见的、如同薄雾般的白色寒气,竟顺着剑身刺入的创口,猛地从牛皮内部弥漫开来!那寒气迅速扩散,所过之处,原本湿润的稻草和碎布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细密的白霜!创口周围的牛皮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发白,仿佛被瞬间冻结!一股刺骨的寒意甚至透过剑柄,清晰地传递到Ryrie的掌心!
这景象……这寒意……Ryrie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艾慕莉娅赠予他的那枚“寂霜之戒”爆发出的、冻结血肉的力量!这力量简直如出一辙!
他猛地抽回剑!剑尖带出几缕挂着白霜的稻草。创口周围的牛皮已经僵硬发白,如同被冻硬的皮革!而剑身……依旧光洁如新,不沾一丝血迹或冰霜!
“这……这是……” Ryrie低头看着手中的剑,湛蓝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把看似普通的旧剑……竟然真的蕴含着……冰霜魔法?!虽然极其微弱,但确凿无疑!埃利奥特伯爵的“毫无魔法波动”结论……错了?还是……这魔法被某种力量刻意隐藏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剑格上那颗深蓝色的宝石。宝石依旧黯淡无光,死气沉沉。但Ryrie能清晰地感觉到,当他试图再次集中意念去感受时,掌心那股微弱的寒意似乎……更加清晰、更加“顺从”了一些?仿佛刚才那一下刺击,如同一个微弱的开关,短暂地激活了它与自己之间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Ryrie。”
艾慕莉娅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晶碎裂,穿透训练场的喧嚣。Ryrie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快步走到遮雨棚下。
“雨……很冷。” 艾慕莉娅平淡道,随即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冰凉的指尖勾住Ryrie训练服略显粗糙的袖口布料,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回去了。” 她命令道,拉着他转身就走。
Ryrie顺从地被她拉着袖口,亦步亦趋。他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和清幽冷香。
回到塔楼套房,走到壁炉前烤火。Ryrie默默站在一旁,湿冷的训练服贴在身上。
“Ryrie。” 她没回头,声音慵懒而命令,“把剑……给我看看。”
Ryire心下一紧,解下剑双手奉上。艾慕莉娅指尖拂过剑脊,停留在深蓝宝石上。“很冷……”她低喃,指尖轻敲宝石,宝石死寂无光。她收回手,纯黑眼眸转向Ryrie,宣告道:“以后……用它时,小心点。别伤着自己……我的骑士。”
她没有深究异常,只关心她的“所有物”是否完好。接着,她做出了更亲密的举动——她转过身,面对Ryrie,微微侧低下头。冰凉的指尖这次没有勾袖口,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依赖的姿势,轻轻环住了Ryrie的腰背(隔着湿冷的训练服),然后将头轻轻靠在了他未受伤的右肩上!动作带着一种寻求庇护的脆弱感,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掌控。
“冷……” 她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撒娇般的鼻音,但靠在他肩头的纯黑眼眸依旧冰冷,“……抱紧我。”
这命令来得突兀又自然。Ryrie的身体微微一僵,但随即放松。他早已习惯艾慕莉娅突破界限的要求。他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带着伤者的谨慎和骑士的温柔,轻轻环抱住艾慕莉娅微凉的身体。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保护的姿态,手臂环过她的肩背,手掌轻轻覆在她单薄的脊背上。
艾慕莉娅微微屈膝,将身体的重量更自然地倚靠向他,让自己的脸颊能更舒适地贴在他颈窝附近。她浓密微凉的黑发扫过Ryrie的脖颈,带来微痒的触感。她纯黑的眼眸满足地闭上,如同找到了最舒适的巢穴,冰冷的呼吸拂过Ryrie颈侧的皮肤。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投在墙壁上。Ryrie感受着她身体的微凉和依靠的重量,感受着她发间清幽的冷香。窗外黑羽堡的阴雨和海浪咆哮,训练场新兵的呐喊,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在这温暖的囚笼里,艾慕莉娅用冰冷的命令和孩童般的依赖,将她心爱的骑士牢牢锁在身边。那把蕴含着冰霜之力的剑,静静倚在门边。Ryrie收紧了环抱的手臂,也反靠在艾慕莉娅的肩膀上
无论前路如何,能守护在艾慕莉娅身边,他都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