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狂风呼啸的海边上,艾慕莉娅依旧赤着脚,深墨蓝色的丝绒长裙下摆早已被冰冷的海水和湿沙浸透,紧贴着她纤细的小腿。小斗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兜帽边缘的白色绒毛拂过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她纯黑的眼眸倒映着这片阴郁狂暴的海天,里面没有任何恐惧或不适,只有一种近乎融入环境的、冰冷的疏离。
她停下了脚步,不再漫无目的地“巡视”。转过身,纯黑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牢牢锁定了身后半步之遥、如同沉默礁石般守护着她的Ryrie。
海风将他额前的黑发吹得凌乱不堪,几缕发丝黏在他光洁的额角和微凉的皮肤上。他靛蓝色的束腰外衣被风鼓起,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带着韧劲的身形轮廓。他湛蓝的眼眸里盛满了这片阴霾海天的倒影,那份挥之不去的忧郁,在风浪的背景下,显得更加深邃,如同碎星海最幽暗的深渊。
艾慕莉娅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从他被风吹乱的发梢,到他紧抿的薄唇,再到他湛蓝眼眸中那片化不开的忧郁……她的眼神专注而贪婪,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轮廓都刻入灵魂最深处。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远处三名缩着脖子、努力“警戒”的新兵护卫瞬间瞪大眼睛、脸颊爆红的动作!
她伸出那只没有戴手套的、纤细而冰凉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握住了Ryrie放在身侧的、同样冰凉的手!
Ryrie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艾慕莉娅指尖的冰冷和她掌心那细微的、带着海沙粗糙感的纹路。他湛蓝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并非震惊,接着他用一种深沉的、带着温柔的顺从,没有抽回手,只是任由她冰凉的小手包裹住他的手指,指尖轻微地回握了一下。
艾慕莉娅似乎感受到了他指尖那细微的回握。她纯黑的眼眸深处,那层冰冷的疏离如同被投入火种的冰面,瞬间融化、沸腾!翻涌起一种名为“占有”和“爱恋”的态度!她上前半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交融。
她微微低头,纯黑的眼眸如同最幽深的宇宙,牢牢锁住Ryrie那双盛满忧郁的湛蓝眼眸。海风将她墨黑的发丝吹拂到脸颊,她却毫不在意。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清冷的命令,也不再是带着戏谑的狎昵,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冰层下熔岩般滚烫而低沉的深情:
“Ryrie……” 她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风浪的咆哮,清晰地传入Ryrie耳中,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心尖,却又带着千钧的重量!
“我的骑士……” 她冰凉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动作带着一种对待宝物般的珍视。
“我啊……” 她纯黑的眼眸里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扭曲而纯粹的爱意火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脆弱?
“真的很爱、很爱你。”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坚定,如同最庄严的誓言,砸在Ryrie的心上!
“比这碎星海最深的海沟……还要深……” 她的目光扫过墨蓝色的、深不见底的海浪。
“比这黑羽堡最高的塔尖……还要高……” 她的目光投向远方峭壁上城堡模糊的轮廓。
“比这世上所有的宝石……加起来…还要珍贵…” 她的目光落回他湛蓝的眼眸,纯黑的瞳孔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她顿了顿,握着他手的力道猛地收紧!冰凉的指尖几乎要嵌入他的骨节!纯黑的眼眸里翻涌的火焰瞬间化为一种冰冷刺骨、不容置疑的绝对占有和命令:
“……所以……”
“永远……永远……都不准离开我哦?”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孩童撒娇般的甜腻,却又淬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病态的偏执和威胁!仿佛这不是请求,而是刻入命运法则的绝对命令!
这突如其来的、炽热又冰冷的告白,如同最猛烈的海啸,瞬间席卷了Ryrie!他湛蓝的眼眸骤然睁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脸颊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艾慕莉娅话语中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爱意,以及那爱意背后、如同深渊般可怕的占有欲和……一丝深藏的、因恐惧失去而产生的脆弱!
没有震惊的抗拒,没有羞涩的躲避。在最初的悸动后,一种深沉的、名为“归属”的暖流混合着沉重的枷锁感,瞬间淹没了Ryrie的心。他看着艾慕莉娅那双只倒映着自己、燃烧着病态爱火的纯黑眼眸,看着她苍白小脸上那份近乎偏执的认真和脆弱……他忽然觉得,这片阴郁狂暴的海岸,这片冰冷刺骨的世界,仿佛都因她这句告白而……有了温度?一种扭曲的、却只属于他的温度。
他缓缓地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艾慕莉娅光洁微凉的额头。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湛蓝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感动、沉重、认命、以及一种深沉的、同样刻骨的守护欲。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如同最虔诚的回应:
“……是,小姐。” 他轻轻闭上眼,感受着她额头的冰凉和呼吸的微热,“……Ryrie……永远……都是您的骑士。永远……不会离开。”
海风依旧在咆哮,海浪依旧在撞击礁石。但在这一刻,在这片阴郁的海岸线上,在这对相抵额头、双手紧握的主仆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隔绝风浪的温暖囚笼。爱意与占有,忠诚与枷锁,在此刻扭曲地交融,化为一种只属于他们的、冰冷而滚烫的永恒誓言。
远处礁石后的三名新兵护卫早已石化!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海岸上那对相拥的身影,听着风中断断续续传来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告白片段(“很爱很爱你”、“永远不准离开”),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三人如同被烫到般,极其默契地、动作僵硬地猛地转过身去!死死背对着海岸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虽然他们早就听说过城堡里关于小姐和Ryrie骑士的“特殊关系”的流言蜚语,但亲眼目睹、亲耳听到……这冲击力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小姐那冰冷外表下爆发出的、如同火山熔岩般炽热又偏执的告白……简直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艾慕莉娅似乎终于在海边“玩”够了(或者说,宣示主权满足了)。她松开Ryrie的手,尽管指尖还带着一丝留恋的冰凉,纯黑的眼眸扫过远处那三个僵硬如雕像的背影,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命令口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
“冷了。饿了。” 她指了指东北方向,海雾弥漫处隐约可见的、依附着悬崖建造的渔港小镇轮廓,“去……雾笼镇。听艾莉诺说……‘暖炉与渔网’的炭烤银鳞鱼……不错。”
“是,小姐。” Ryrie脸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声音带着一丝微哑的温柔。他立刻示意那三个依旧不敢回头的新兵护卫跟上。
雾笼镇托靠近碎星灯塔的福,是黑羽堡领地内比较大的渔港小镇,房屋大多用灰白色的海石砌成,屋顶覆盖着深色的海草。狭窄的街道湿漉漉的,弥漫着海腥味、鱼获的咸鲜和木柴燃烧的烟火气。虽然天气阴冷,但小镇却充满了活力,渔民们吆喝着卸货,妇人们修补着渔网,孩子们在湿滑的石板路上追逐嬉戏。
艾慕莉娅的到来,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她深墨蓝色的华贵裙装、赤着的双足、苍白精致的面容和纯黑冰冷的眼眸,与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渔港小镇格格不入。然而,小镇居民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啊!是费特斯伊家的小小姐!”
“小小姐好!”
“小小姐日安!”
渔民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妇人们放下修补的渔网,孩子们也停止了嬉闹。他们纷纷恭敬地抚胸行礼,脸上带着真诚的、毫不作伪的敬意和一丝……善意的笑容?没有畏惧,没有疏离,只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守护家族的感激和亲近!
费特斯伊家族世代守护碎星海岸,宽厚待民(税赋合理,庇护渔民,灾年赈济),早已赢得了领民发自内心的爱戴。即使这位小小姐性格古怪、深居简出、赤脚行走,在领民眼中,那也是“贵族小姐的独特癖好”,无损他们对费特斯伊家族的忠诚与好感。
艾慕莉娅对周围的目光和问候置若罔闻,纯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行走在无人之境。她径直走向小镇中心那家挂着“暖炉与渔网”木质招牌的石砌餐馆。餐馆门口悬挂着几串风干的银鳞鱼和彩色贝壳,窗户里透出温暖昏黄的光晕和诱人的食物香气。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温暖干燥的空气混合着炭火、烤鱼、香料和新鲜面包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海风的湿冷。餐馆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几张原木桌椅旁坐着几桌客人——大多是刚下船的渔民和镇上的居民。壁炉里燃烧着大块的松木,发出噼啪的声响,跳跃的火光将整个空间染上温暖的橘红色。
艾慕莉娅的进入,让原本喧闹的餐馆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和用餐,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当看清是艾慕莉娅小姐时,惊讶迅速化为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费特斯伊小姐!”
“小小姐日安!”
人们纷纷起身抚胸行礼,脸上带着和街上居民一样的、真诚的敬意。
餐馆老板娘——一个身材丰腴、笑容爽朗的中年妇人——立刻从柜台后迎了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脸上堆满了热情而不失恭敬的笑容:“哎呀!尊贵的艾慕莉娅小姐!您能光临小店,真是‘暖炉与渔网’的荣幸!快请进!快请进!壁炉边最暖和的位置给您留着呢!” 她麻利地引着艾慕莉娅和Ryrie走向壁炉旁一张铺着干净格子桌布、位置最好的桌子。
艾慕莉娅面无表情地坐下,纯黑的眼眸扫过餐馆。Ryrie习惯性地站在她身侧后方一步的位置。
“你们……” 艾慕莉娅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扫过那三个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的新兵护卫,“……也坐下。那边。” 她随意地指了指旁边一张空桌。
新兵们受宠若惊!他们没想到小姐会允许他们同桌(虽然是旁边桌)!三人连忙行礼,拘谨地在旁边桌子坐下,腰背挺得笔直,眼神依旧不敢乱瞟。
“Ryrie。” 艾慕莉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坐。” 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Ryrie微微一怔,脸颊又有些泛红。在公开场合与小姐同桌用餐……这似乎有些僭越?但他没有犹豫,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小姐”,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只是他坐姿依旧端正,湛蓝的眼眸低垂,不敢直视艾慕莉娅,脸颊的薄红在壁炉火光映照下格外明显。
老板娘极有眼力,立刻送上菜单(一块写着菜名的木板)和两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淡淡花香的暖身花茶。
艾慕莉娅看都没看菜单,直接报出菜名,声音清冷:“炭烤银鳞鱼。奶油焗扇贝。海藻浓汤。蜂蜜烤白面包。” 这些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老板娘记下,又热情地转向Ryrie和旁边桌的新兵:“骑士大人,几位小哥,想吃点什么?今天的碎星海杂烩汤特别新鲜!还有刚出炉的白面包和熏鱼馅饼!”
Ryrie有些窘迫,低声道:“和小姐一样就好。” 他不想搞特殊。
新兵们则受宠若惊,点了杂烩汤、面包和馅饼。
很快,食物被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
艾慕莉娅面前:
炭烤银鳞鱼: 一整条肥美的银鳞鱼被烤得外皮焦黄酥脆,鱼鳞在高温下融化形成一层薄脆的壳,内里雪白的鱼肉鲜嫩多汁,散发着诱人的焦香和柠檬迷迭香的复合气息。鱼身下垫着烤得软糯的洋葱和胡萝卜。
奶油焗扇贝: 硕大的扇贝肉躺在贝壳里,覆盖着浓郁金黄、冒着细密气泡的奶油芝士酱汁,点缀着翠绿的香芹碎。奶香、海鲜的鲜甜和芝士的醇厚完美融合。
海藻浓汤: 深绿色的浓汤盛在厚实的陶碗里,散发着海洋的咸鲜和奶油的浓郁,汤面上漂浮着几粒烤得焦脆的蒜香面包丁。
蜂蜜烤白面包: 松软洁白,散发着纯粹的小麦香气。
Ryrie面前是同样的食物。新兵们则大快朵颐着热腾腾的杂烩汤、扎实的黑麦面包和馅料十足的熏鱼馅饼。
艾慕莉娅拿起银质刀叉,动作优雅地开始用餐。她小口吃着鲜嫩的鱼肉,纯黑的眼眸却时不时抬起,落在对面Ryrie的脸上。看着他因为害羞而微红的脸颊,看着他低垂的眼睑和浓密的睫毛,看着他斯文地切割鱼肉的动作……她的眼神专注而……满足?
餐馆里恢复了适度的喧闹,但人们的目光依旧会时不时地、带着善意的好奇瞥向壁炉边那桌奇特的组合——冰冷高贵、赤脚用餐的小小姐,和对面那位清秀俊逸、脸颊微红、安静用餐的靛蓝骑士。
艾慕莉娅似乎心情不错。她甚至拿起自己的银叉,叉起一块烤得金黄的、裹着蜂蜜的面包块,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递到Ryrie嘴边!
“尝尝。”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命令式的“分享”。
Ryrie的脸颊瞬间爆红!他能感觉到整个餐馆的目光似乎都聚焦了过来!他湛蓝的眼眸里充满了窘迫,但还是顺从地微微张嘴,接受了那块甜蜜的面包。蜂蜜的甜腻和面包的软糯在口中化开,却远不及此刻被众人注视的羞赧来得强烈!
艾慕莉娅纯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得逞般的、如同小猫偷腥成功的狡黠光芒!她收回叉子,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继续优雅地享用她的烤鱼。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将食物的香气和温暖的光晕弥漫在整个“暖炉与渔网”餐馆里。炭烤鱼的焦香、奶油焗扇贝的浓郁、杂烩汤的鲜甜、面包的麦香……混合着松木燃烧的烟火气,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活气息的温暖画卷。
窗外的海风依旧在呼啸,雾笼镇湿冷的街道依旧阴郁,但在这小小的餐馆里,费特斯伊家的小小姐和她害羞的骑士,在领民们善意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进行着一场带着公主独特“恩典”的、温暖而略显尴尬的午餐。
Ryrie脸上的红晕,如同壁炉里最温暖的火光,映照着他心底那份被甜蜜枷锁束缚的、无处可逃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