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聚起的弓鸣与审判官的窥视

作者:yokinaho 更新时间:2025/8/20 12:49:46 字数:5583

黑羽堡往西三十里,教廷在费特斯伊设立的“净罪灯塔”哨站内,气氛肃杀。低阶审判官维勒正跪在冰冷石板铺就的小型圣所内。他身上朴素的灰麻审判官袍浸透着海港特有的湿冷咸腥,粗糙的手指深深插入过早稀疏的灰褐色发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圣坛上微弱的圣光石光辉映照着他因痛苦和专注而扭曲的脸。他在施展“圣光之触”——一种基础却有效的侦测神术,通过感知环境中游离元素的扰动来追踪魔法痕迹。最近几个月,费特斯伊领的空域中,一种难以言喻的魔法波动如同幽灵般时隐时现。它并非暴烈,却异常深邃、冰冷,带着某种……令人灵魂深处泛起不安的沉寂感,与寻常术士或巫师那种或灼热或扭曲的波动截然不同。

更让维勒心惊的是,这波动的源头,似乎隐隐指向那片象征着费特斯伊家族权力的、矗立于碎星海悬崖之上的黑色堡垒——黑羽堡。

线索在维勒疲惫而偏执的大脑中疯狂串联:

数月前碎星海滩涂上离奇失踪的教会巡逻小队——当时上报的是遭遇走私者反抗,全员殉道。但维勒知道,费特斯伊家族才是那片海岸名义和实际上的掌控者,打击走私本是他们的职责,教会小队怎么会越俎代庖并全军覆没?真相被掩盖的浓雾从未散去。

前几周碎星海深处监测到的、一闪即逝的剧烈“异端波动”——如同巨兽在深渊中的一声低沉咆哮,强烈到让远在岸边的维勒在冥想中惊醒,心悸不已。虽然迅速平息,但那绝非自然现象。

再加上眼下这持续困扰他的、源自黑羽堡方向的诡异沉寂波动……

“黑羽堡……费特斯伊……” 维勒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一个冰冷而诱人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这里藏着巨大的秘密,可能是渎神的异端,可能是动摇教廷根基的黑暗。

然而,一想到当下教廷内部“守光派”(主张温和引导、寻求理解共存)与“净化派”(主张铁血清洗、彻底根除所有异端和魔法)之间撕裂般的对立,维勒心头那股立功的火热又被冷水浇熄了大半。他现在只是区区低阶审判官,人微言轻。若将这个级别的发现按正规流程上报,功劳十有八九会被上面那些派系大佬派来的人摘走,他顶多落个“恪尽职守”的虚名,在这偏僻哨站终老。他不甘心!他需要一场足够分量、能让他崭露头角的“净化”,一场足以让他的名字震动圣城的功勋!

野心最终压倒了谨慎。维勒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浑浊的眼球里闪烁着赌徒般的狂热与决绝。

“来人!” 他霍然起身,灰袍无风自动,“集合!目标,黑羽堡!” 声音嘶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黑羽堡主堡的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的海面。兰德尔·费特斯伊伯爵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身后的心腹们。窗外,是翻涌着白沫的碎星海,海风带着寒意灌入,吹拂着他花白的两鬓。

“维勒审判官?带着他的人和一个……羽翼骑士?” 伯爵低沉的声音响起,没有回头,却带着千钧压力。

情报总管盖文垂手肃立:“是的,伯爵大人。审判官维勒·索恩,随行包括其直辖的十名教会武装司事,以及一名……‘重甲羽翼骑士’。确认无误。”

“重甲羽翼骑士……” 站在伯爵右侧的教头哈罗德,这位脸上带着几道狰狞旧疤的老军人,眉头紧锁,声音沉重如同闷雷,“教会的秘密铁罐子,神术祝福过的杀戮机器……他们从不轻易出动。看来,这位审判官的‘调查’,绝非善意拜访。”

站在伯爵左侧的雷蒙德,冰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压抑的怒火:“是因为碎星海的异动?还是……他们嗅到了艾慕莉娅的……” 他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伯爵缓缓转过身,岁月在他脸上刻下风霜,但那双锐利的鹰眸依旧摄人心魄。他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沉稳的盖文、经验丰富的哈罗德、蓄势待发的雷蒙德。

“不管是为什么,费特斯伊的城堡,不容外人放肆搜查!” 伯爵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百年贵族不容轻侮的尊严,“准备!哈罗德,堡内防御由你指挥,弩炮、利剑、热油,都给我备齐在暗处!雷蒙德,你带精锐‘黑鸦卫队’,在庭院列阵,剑出鞘!记住,我们是王国领主,不是任人宰割的异端!先交涉!但如果……”

伯爵的眼神骤然变得如同寒风般凛冽:“……如果有人胆敢藐视费特斯伊的尊严,甚至妄想触碰城堡的禁忌之地(他微微偏头,视线仿佛穿透层层石壁,望向塔楼的方向)……那就让他们永远留在这片碎星海畔!”

他最后强调:“封锁通往塔楼的所有通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艾慕莉娅那里……明白吗?”

“遵命!” 哈罗德和雷蒙德同时沉声领命,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高耸的塔楼内,壁炉的火光只能勉强驱散一小片角落的阴影。空气冰冷而紧绷。

Ryrie·费特斯伊正一丝不苟地调整着身上的装备。他已经在白色衬衣外穿好了那副虽然陈旧但被细心保养过的小型板甲,胸甲、臂甲、腿甲严丝合缝,保护住关键部位又不失灵活。板甲里面,又加套上了一件坚韧的锁子甲以增加额外的防护。腰间紧紧束着武装带,上面别着一把打磨得寒光闪闪的手半剑——剑脊上有细微而古老的冰蓝色符文流转,散发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寒气。

他左手紧紧握着一面刚从武器库领取的标准扇形钢盾,盾牌沉重冰冷,边缘寒光闪烁。他的脸在炉火的映照下半明半暗,那双湛蓝的眼眸如同幽深的海水,里面没有恐惧,只有视死如归的平静与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他站在艾慕莉娅的扶手椅前几步之外,警惕地侧耳倾听着下方隐约传来的、城堡特有的备战集结的沉闷声响——铠甲摩擦、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命令声。

“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剑刃划过鞘口,“请待在房间中央,远离窗口。城堡……要迎接一些不受欢迎的客人了。”

艾慕莉娅依旧懒洋洋地蜷缩在宽大的绒毯扶手椅里。她没有换衣服,还是那身白色的蕾丝睡裙,赤着的脚丫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毯。仿佛楼下正在发生的紧张战备与剑拔弩张,远不如她指尖缠绕的那缕黑发来得有趣。

听到Ryrie的话,她纯黑的眼眸才懒懒地抬起,扫过他全副武装的模样。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丝被打扰的轻微不悦。

“客人?教会的……嗡嗡叫的苍蝇?” 她清脆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倦,仿佛在讨论几只误入房间的飞虫。

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在Ryrie紧握的剑和盾上,落在他紧抿的唇角和眉宇间那一抹凝重时,纯黑的眼眸深处,那沉寂的毁灭星云似乎被什么点燃了,一丝极其冰冷的、掺杂着占有欲的怒火掠过眼底。

她忽然从扶手椅中直起身,动作带着猫儿般的优雅和一种危险的迅捷,赤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走到Ryrie面前。冰冷纤细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攥紧了Ryrie紧握剑柄的手腕!她的指尖冰凉刺骨,让Ryrie肌肤下的血液都仿佛要冻结。

“Ryrie……” 艾慕莉娅纯黑的瞳孔紧紧锁住他湛蓝的眼眸,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淬着剧毒般的寒意,“……为什么要把我的骑士武装成这样?”

她凑得更近,几乎鼻尖相触,那股清幽的海风冷香带着致命的气息:

“是为了保护我这个……‘麻烦’吗?”

她的另一只手抬起,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Ryrie胸前的甲片,发出细微的金属刮擦声,如同死亡的低语:

“还是说……外面那些讨厌的苍蝇……胆敢想碰……只属于我的骑士?”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而迷离,纯黑的眼眸里仿佛有墨色的星屑在疯狂旋舞:

“真吵……他们的心跳声,他们的气息,污染了这片空气,打扰了我和Ryrie……”

她的唇角弯起一个足以令所有神明战栗的、甜蜜到极致也扭曲到极致的弧度:

“…杀了他们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孩童讨要玩具般的娇憨,说出的话语却森寒如万载玄冰:

“用那把剑……太慢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空气,一丝难以察觉的、冰蓝色的、仿佛由无形荆棘编织的“光丝”一闪而逝,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细微的“滋啦”冻结声:

“……用那个‘黑黑的链子’……把他们拧成……一朵朵难看的血花……”

“……或者……”

她的纯黑眼眸瞬间失焦,仿佛穿透了石壁,看到了遥远的深空,声音陡然变得空灵而宏大,如同毁灭前夕的宣告:

“……让那颗星星……亮一下……”

“……噗的一声……”

“……所有讨厌的东西……就都……”

“……安静了……”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带着毁灭的余韵和病态的满足。

Ryirie的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艾慕莉娅体内那股沉寂的毁灭伟力正在受到外界威胁的刺激而蠢蠢欲动!那远超凡人理解的魔法波动即使只是泄露一丝,也足以引起塔楼外拥有感知者的剧烈反应!

“小姐!” 他反手用力握住艾慕莉娅冰凉的小手,声音因急迫而微微拔高,试图将她从危险的幻想边缘拉回,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眸,“听我说!外面的事交给伯爵大人和雷蒙德少爷!他们是费特斯伊!您的骑士,就在这里,在这里守护您!答应我,安静地待在这里,好吗?为了我!”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恳求着说出。

艾慕莉娅纯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焦灼的蓝色瞳孔,看了几秒钟。那翻腾的毁灭欲海仿佛在她眼底深处卷起一个漩涡,渐渐平息,但并未消散,只是更深地蛰伏。她忽然抽回手,身体轻盈地后退一步,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姿态,嘴角的弧度依旧危险,语气却带上了一丝索然无味:

“哼……没意思……”

“那就……让他们先玩一会儿吧……”

“不过……” 她纯黑的眼珠转向紧闭的塔楼门扉,语气骤然降至冰点,“……要是那些苍蝇……吵到了我们……”

“我就……”

“一根骨头……都不会留给他们哦……” 甜蜜的死亡宣告再次响起。

庭院交锋:圣光之触、杀意暗号与撕裂寂静的弓鸣

黑羽堡沉重的主大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开启。审判官维勒带领着十名身着简易链甲、手持圣徽钉锤的教会士兵,以及那位如同小山般行走的恐怖存在——重甲羽翼骑士——走进了充满戒备气息的城堡内庭。

那羽翼骑士的出场自带一种碾压性的压迫感:

身高超过俩米,肌肉虬结如同岩石堆砌。

铠甲是整块铸造的教会秘银重甲,厚重得令人窒息,表面流淌着黯淡的神圣符文光芒,关节处严密咬合,头盔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如同深潭死水般的眼睛。背部连接处有两块巨大、形似折叠金属翅膀的弧形装甲板。

武器是两柄尺寸骇人、斧刃闪烁着暗红色光泽的双刃战斧,斧柄粗如儿臂,握在那钢铁手套中,仿佛轻易就能撕裂城墙壁垒。沉重的脚步踏在庭院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每一步都让守卫的黑鸦卫士兵心跳加速。

兰德尔伯爵身着象征家主身份的深蓝色罩袍,佩戴家徽纹章,腰悬佩剑,肃立在主堡石阶顶端。教头哈罗德如同岩石般矗立在他左后方半步,布满老茧的手按在腰间的宽刃短剑上,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入侵者。雷蒙德则全副武装,身穿锃亮的家族板甲,冰蓝的眼眸燃烧着战意,手持一柄双手重剑,带着最精锐的十名黑鸦卫战士,如同一道钢铁壁垒般,整齐列队在伯爵前方。更多的黑鸦卫弓箭手则隐藏在庭院周围的箭塔、城墙垛口和回廊柱子的阴影中,冰冷的箭簇在石缝间闪烁着致命的寒光,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下方的教会来人。

“审判官维勒阁下,” 伯爵的声音沉稳洪亮,带着贵族特有的威仪,在庭院中回荡,“黑羽堡欢迎带着善意前来的客人。不知阁下今日率众前来,所为何事?”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那位静止不动却如同人形攻城锤般的羽翼骑士,眼神锐利如刀。

维勒审判官整了整自己的灰袍,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符合教廷仪态的、自以为是的威严,但眼底深处那抹急功近利的偏执却难以完全掩盖:

“向您问安,兰德尔伯爵大人。” 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庄重,“我等奉教廷旨意,巡查王国海岸,清肃异端阴霾。近日来,贵领上空屡现不祥魔法波动,尤以贵堡方向最为显著。此外,教会巡逻小队于贵领海岸神秘失踪一案,疑点重重,前些时日碎星海深处亦有剧烈异端之力扰动……” 他列举着“罪证”,声音逐渐咄咄逼人,“……为女神光辉普照之地,为王国安定计,我要求进入城堡各区域,尤其是——” 他的目光如同贪婪的秃鹫,猛地刺向城堡最高处那座在阴沉天幕下显得格外孤高的塔楼,“……那座塔楼,进行彻底的神术检查!以确保费特斯伊家族领地……纯净无垢!”

“放肆!”

伯爵尚未开口,雷蒙德已猛地踏前一步,重剑剑锋直指维勒,冰蓝色的眼眸里怒火几乎喷涌而出,“黑羽堡是费特斯伊的传承之地!不容外人亵渎!你们没有国王陛下的谕令,仅凭些许捕风捉影的所谓‘波动’,就想搜查世袭领主的堡垒核心?简直痴心妄想!至于失踪士兵,自有王国中央议会裁定,轮不到你们教会跨界执法!”

伯爵抬手,示意雷蒙德稍安勿躁,但脸色已彻底沉了下来,威严如同山岳:

“审判官,你指控的所谓‘异端波动’和‘失踪’,费特斯伊家族毫不知情,也绝不承担无妄之罪!作为王国世袭领主,我的城堡只对陛下负责。没有王国中央议会的正式文书,或者教皇陛下的亲笔谕令……” 伯爵的声音如同碎星海冬日的第一场暴风雪,冰冷刺骨,“……任何人,胆敢擅闯一步,皆以叛逆论处!送客!” 最后两个字,如同冰冷的判词。

谈判破裂!维勒眼中最后一丝虚伪的礼仪也消失殆尽,只剩下被冒犯的狂怒和对立大功的狂热渴望!他厉声道:“伯爵大人!你这是包庇异端,抗拒圣裁!你想与教廷为敌吗?!”

就在这时,那位一直如同钢铁雕像般沉默的羽翼骑士,覆盖在厚重头盔下的、毫无生气的眼眸似乎极其微弱地转动了一下,视线锁定了……高塔!几乎同时,维勒也因距离拉近和环境变得“安静”(塔楼隔绝了大部分喧嚣),他那“圣光之触”的神术猛地捕捉到了!就在那高耸的塔楼顶端,一股被压抑的、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沉寂如永冬冰海却又蕴含着毁灭星空的恐怖魔法力量,如同被激怒的巨龙般轻轻震颤了一下!那股力量带着纯粹的“湮灭”属性,冰冷、死寂、万物终焉的气息,让维勒的灵魂都为之颤栗!比他之前感应到的任何波动都要清晰、可怕千倍万倍!

“在那里!” 维勒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因狂喜和恐惧而扭曲,手指猛地指向塔楼,声音因激动而尖利破音,“塔楼!异端巢穴就在塔楼!藏污纳垢的塔楼!费特斯伊家果然在包庇甚至豢养恐怖的异端怪物!拦住他们!抓住那个……”

他语无伦次,只想立刻立功!

几乎在维勒尖叫指向塔楼的同一刹那!

兰德尔伯爵的眼中再无任何犹豫!他负在身后的右手猛地攥拳!那不是普通的拳头,而是一个早已预演过无数次、被布置在庭院各处的黑鸦卫队的弩手们翘首以盼的——进攻信号!

“噗!噗!噗!噗!噗……”

不是箭矢破风的尖啸,而是数十把军用重弩被激发时弩弦释放所特有的、沉闷而致命的空气闷响! 这声音如同死亡的丧钟骤然敲响!

下一瞬间,数不清的、冰冷的三棱破甲重矢,如同从地狱深渊中蜂拥而出的毒蝗群,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撕裂了庭院凝固的空气!带着黑鸦卫队战士无尽的愤怒和捍卫家族的决心,铺天盖地地射向庭院中央那些被死亡锁定的——审判官、教会士兵以及那个如同磐石般屹立的巨大目标!

死亡的阴影,终于降临在净罪者们的头顶!

鲜血与钢铁的碰撞,骤然撕裂了碎星海岸的沉寂!审判官的贪婪与塔楼的暗语,终于点燃了反抗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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