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里那道遥远的、狂热的注视,像一根无形的引线,另一头绑在炸药上。
而林梓谦,亲自点燃了它。
他穿过觥筹交错的虚伪人群,径直向我走来。那些试图与他攀谈的政客,都被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推开。他的眼中只有我,那个角落里格格不入的、穿着不合身礼服的少女。
“跟我来。”
他没有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带着一丝汗湿,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我被他半强迫地拖拽着,穿过人群,走过长长的回廊。周围惊诧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们身上,而我只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阵混杂着古龙水和酒精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将我拉进了一个空无一人的露天阳台,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身后的玻璃门,将宴会厅所有的喧嚣与浮华,都隔绝在外。
阳台上,晚风冰凉,吹得我裸露的肩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远处是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却照不亮我们之间这片浓稠的黑暗。
“为什么?”我挣脱他的手,声音比晚风更冷,“林梓谦,注意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压抑的、近乎癫狂的兴奋,“我现在的身份,不都是你给的吗?”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双眼在黑暗中亮得骇人,像一头即将捕食的野兽。
“沈微……不,我该叫你什么?”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却又停在半空中,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我看到你了。在国会,在宴会,你一直都在看着我。”
“你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而炽热,“你的眼神,和我父亲一模一样。那种运筹帷幄、俯瞰众生的眼神!每一次我感到迷茫,只要想到你在看着我,我就充满了力量!”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我爱的不是那个叫沈微的、怯懦的空壳!”他终于失控地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破裂,“我爱的是你!是藏在她身体里的那个灵魂!那个教会我如何战斗、如何复仇的‘Rook’!”
轰隆——
我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我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一股源自生理的、剧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上喉咙。
他……他在说什么?
“留在我身边,”他向前一步,抓住了我的双肩,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嵌入他的身体,“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拿回属于林家的一切!扳倒赵熙栾,重建我们的王朝!你做我的大脑,我做你的刀锋!就像……就像我父亲还在一样!”
就像我父亲还在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灵魂上。
我终于明白了他那狂热眼神的来源。
那不是爱。
那是混合了恋父情结、权力崇拜和病态移情的……怪物。
他不是在向一个少女告白。
他是在向我,向他死去的父亲的影子,向他一手幻想出来的、无所不能的“神”,献上他扭曲的忠诚与欲望!
这一刻,我不是高高在上的“Rook”,不是冷静自持的林景元,甚至不是旁观者沈微。
我只是一个父亲。
一个听着自己亲生儿子,用最炽热的语言,对自己说着最禁忌、最悖德、最令人作呕的“爱语”的父亲。
巨大的伦理崩塌带来的恐慌与恶心,像山崩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与我有着七分相似的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