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像一道解脱的号令,将喧闹和青春的荷尔蒙释放到校园的每个角落。
我背着那只洗得发白的书包,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细长,空气中飘散着路边小吃摊传来的一丝丝烤红薯的甜香。
“喂,老干部,走那么快干嘛,赶着回家开会啊?”
萧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他标志性的、懒洋洋的戏谑。他几步追上来,与我并肩而行,手里还拿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红得发亮的山楂裹着透明的糖衣,在夕阳下闪着诱人的光。
“给你。”他把糖葫芦递到我面前,眉毛一挑,“能源补给,总统阁下。我看你今天下午又盯着窗外发了一节课的呆。”
我看着他,没说话。
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眼睛,清澈得能倒映出我此刻沉静到近乎麻木的脸。
自从上次他父亲的调令被撤销后,他没有追问过一句。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用他自己的方式,维持着我们之间这种奇妙的平衡。他像一颗恒星,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光和热,试图融化我这颗冰封的行星。
而我,林景元,一个早已习惯了孤独与黑暗的灵魂,竟然可耻地……有些贪恋这种温暖。
就在我准备接过那串糖葫芦的瞬间——
“吱——!!!”
一阵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轮胎摩擦声,毫无预兆地从我们身后的街角炸开!
我甚至来不及转头。
那是一种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属于顶级军人的战斗本能。在声音响起的那一零点几秒,我的大脑甚至没有参与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慢动作。
我能清晰地“看”到身后的画面:一辆失控的黑色轿车,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着人行道上的我们直冲而来!
“小心!”
我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急促的低吼。左手闪电般地抓住萧然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猛地向旁边推开!
他踉跄着摔向路边的绿化带,手中的糖葫芦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抛物线。
而我,借着推开他的反作用力,身体顺势向反方向压低。双腿肌肉瞬间绷紧,发力,整个人如同脱弦的利箭,向着地面扑了出去!
这是一个标准的、教科书般的战术翻滚。
我的肩膀率先触地,卸掉冲击力,身体蜷缩,顺着惯性在粗糙的柏油马路上翻滚了一圈半。刺鼻的橡胶烧焦味和冰冷的沥青气息,混合着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金属腥味,疯狂涌入我的鼻腔。
“轰——!”
那辆黑色的轿车几乎是擦着我翻滚的轨迹,重重地撞上了我们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电线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然后,尖叫声,路人的惊呼声,才像潮水般涌了回来。
我单膝跪地,停在马路中央。校服的袖子被磨破了,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我没有理会。
我的眼睛,像鹰一样死死锁住那辆肇事车辆。
没有停顿。
甚至没有丝毫的迟疑。
车门紧闭,在撞击后,它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便立刻挂上倒挡,再次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飞速倒车,调头,绝尘而去。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精准策划的、意在试探的谋杀。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我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冷静。一个名字,如同冰冷的烙印,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赵熙栾。
“沈微!”
一个带着哭腔的、惊魂未定的喊声将我从绝对的冷静中拽了出来。
我转过头。
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被我推开的萧然,根本没有逃跑。他从绿化带里连滚带爬地冲了回来,脸上沾着泥土,校服上挂着草叶,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最原始的、不加掩饰的恐惧。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辆逃逸的车。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跪在马路中央的我。
他踉跄地跑到我面前,不顾来往车辆的危险,用他那具单薄的、还在微微发抖的身体,张开双臂,像一只护崽的幼兽,挡在了我的身前。
“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别怕,我在这里!”他的声音都在颤抖,语无伦次,却坚定得像一块磐石。
我仰头看着他。
看着他挡在我身前,那并不宽阔的背影。
看着他眼中的惊恐、后怕,以及那份……纯粹到令人心悸的、试图用身体保护我的决绝。
那一瞬间,林景元那颗在权力斗争中早已冰封如铁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与此同时,在街角对面一栋大楼的某个窗户后。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焦相机。
他调出刚刚拍下的画面,放大。
画面中,少女在汽车冲来的一瞬间,展现出了与她柔弱外表格格不入的、猎豹般的敏捷与冷静。那个干净利落的战术翻滚,根本不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能做出来的反应。
而那个少年,在被推开后,却毫不犹豫地冲回来,试图用血肉之躯去守护她。
男人看着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拿出加密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目标确认。不是羊,是狮子。身边有死士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