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的房间，与其说是一个高中生的卧室，不如说是一个未来战场的指挥中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和现磨咖啡豆混合的特殊香气。三台显示器呈弧形摆开，幽蓝色的光芒照亮了我们两张同样严肃的脸。主显示器上，是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络结构图，如同蜘蛛吐出的巨网，每一个节点都闪烁着危险的红光——那是赵熙栾的数字堡垒。
我和萧然已经在这里不眠不休地工作了二十个小时。
这场战争，没有硝烟，没有炮火，却比任何真刀真枪的战场都更加凶险。成败，只在零和一的毫秒之间。
“不行，”萧然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他指着屏幕上一个不断变换着形态的加密协议，“这是‘变形虫’防火墙，每隔0.5秒就会随机切换一次加密算法，数据库里有超过三百万种备选算法。我们无法预测它下一秒会变成什么，强行破解，等于是在玩俄罗斯轮盘，而且弹匣里有五颗子弹。”
我冷静地看着那团不断蠕动的数据流，前世身为总统，我曾听过最高情报部门对它的汇报。这是联邦最顶级的军事防御科技，赵熙栾竟然将它用在了自己的私人服务器上。
“放弃正面进攻，”我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下达一道寻常的指令，“任何堡垒，最薄弱的地方永远不是城墙，而是人心。”
萧然转过头，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我将一杯刚冲好的黑咖啡推到他手边，咖啡的苦涩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赵熙栾，男，67岁。极度自负，控制欲强，但内心深处极度迷信，尤其相信东方玄学中的‘命理’。”我调出了一份我早已烂熟于心的、关于赵熙栾的绝密心理侧写档案，“他有一个秘密的离岸信托基金，名字叫‘紫微星’。他相信自己是命定的紫微星，天生的帝王。”
萧然的眉毛挑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的意思是……”
“这个服务器里，一定有一个他自认为最安全、会频繁访问的‘后门’，一个专属于他‘帝王’身份的通道。这个通道的触发方式，不会是冰冷的代码，而会是与他‘命理’相关的东西。”我盯着屏幕，大脑飞速运转，“查一下他的生辰八字，还有他最信任的那位‘上师’的资料。”
“收到，总统阁下。”萧然嘴角勾起一抹疲惫却兴奋的笑意，手指重新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这句玩笑，让紧绷的气氛出现了一丝裂缝。我没有回应，但内心深处，那块名为“林景元”的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角。
我提供战略，他负责执行。
我洞察人性，他击穿代码。
这种感觉，陌生，却又该死的合拍。
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我们像两个最默契的外科医生，开始对赵熙栾的灵魂进行一场精准的数字解剖。
萧然绕开了那堵坚不可摧的“变形虫”防火墙，转而攻击服务器的日志系统。他没有删除任何东西，而是伪造了一份“系统吉兆”的日志报告，报告内容完全是根据赵熙栾的“命理”量身定制的——紫气东来，帝星高照。
然后，我们静静地等待。
等待那条迷信的、自负的鲨鱼，闻到血腥味。
凌晨三点整，服务器的一个休眠端口，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
“他上钩了！”萧然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亮得吓人。
赵熙栾果然通过一个我们从未发现的秘密通道，进入了服务器，想要查看那份“吉兆”的详细报告。
就在他打开报告的那一瞬间，萧然按下了回车键。
一个伪装成报告附件的、只有几KB大小的幽灵程序，顺着那条“帝王通道”，悄无声息地流入了服务器的最深处。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们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进度条。
那不是在攻击，而是在……检索。
幽灵程序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精准地寻找着那个被我们用特殊音频波纹标记出来的文件。
突然，屏幕上弹出了一个血红色的警告框！
警告！检测到未知探针！“清道夫”反入侵系统已启动！30秒后将格式化所有核心数据，并进行物理溯源！
赵熙栾的AI防御系统，比我们想象的更敏锐！
“该死！”萧然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一片残影，“它在追踪我们！”
“别管它！”我厉声喝道，死死地盯着那个进度条，“下载需要多久？！”
“十五秒！但是我们撑不了那么久！它五秒之内就能锁定我们的物理位置！”
我的心脏狂跳，但属于“林景元”的绝对冷静，在这一刻接管了我的身体。我看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清道夫”的红色光点，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逼近代表我们的坐标。
“萧然，”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相信我吗？”
他没有看我，但他的声音无比坚定：“说。”
“放弃所有伪装，把我们百分之八十的算力全部用来构建一个假的‘数据陷阱’，地址设在……白宫。”
萧然的手指猛地一顿，随即明白了我的意图。
这是在赌！赌赵熙栾做贼心虚，赌他的AI在面对最高权力中心时，会有一个毫秒级的“权限判断延迟”！
这是用政治，来欺骗机器！
“疯子……”萧然低声骂了一句，但手上却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我的命令。
倒计时十秒。
红色光点与“白宫”的坐标相撞。
它停顿了。
仅仅只有一秒。
但对我们来说，这一秒，就是永恒！
下载完成。
绿色的提示框弹出的瞬间，萧然猛地切断了我们所有的网络连接。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我颤抖着手，戴上耳机，点开了那个只有2.4MB的音频文件。
一阵电流的嘶嘶声后，一个经过加密处理、却依然能听出是赵熙栾的、阴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放心，只要事成，C-13区的稀土矿，就是你们的了。至于林景元，他的专机，永远也到不了西大陆……”
铁证如山。
复仇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到手了。
我摘下耳机，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空虚，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看向萧然，他没有看那个文件，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兴奋，只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
他默默地递给我一杯温水，轻声说了一句：
“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
林景元的复仇，结束了。
可是，沈微的人生，又要走向哪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