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像是要把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拆碎。
我把头从枕头里拔出来，顶着一头乱毛，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熟人滚蛋”。
“啧。”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猛地拉开。
“大清早的奔丧——”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我的咒骂。
我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我懵了零点一秒，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把头转了回来。
门外，凡保持着挥掌的姿势，脸上挂着太阳般灿烂又欠揍的笑容：“哟，悠，早上好啊！今天的我也是活力满满呢！”
我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好玩吗？”
“哦呀？”凡看着我的表情，浮夸地怪叫一声，整个人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击中，踉跄着向后倒飞出去，“好、好强的杀气！我、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他以一个极其做作的姿势摔在地上，四肢抽搐，嘴里还念念有词：“可恶……这就是椎名家代代相传的‘瞪谁谁怀孕之眼’的真正实力吗……”
回应他的，是我那只从天而降、精准踩在他脸上的42码拖鞋。
“啊——！我的脸！我英俊的脸啊！”
早餐店里弥漫着一股煎蛋和劣质酱油混合的油腻气味。
“哎呀，这不是悠吗？”挺着恶心的啤酒肚的老板娘用毛巾擦着油腻的柜台，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今天也出来给镇上的人添麻烦啦？真是辛苦你了。能做到这么坚持，你也不容易了。”
话语里那不加掩饰的讥讽像针一样扎人。
我握着筷子的手猛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股火“蹭”地一下就窜到了天灵盖。
“他妈的死老太……”
就在我即将爆发的前一秒，一只手臂重重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老板娘，老样子，两份B套餐！”凡笑嘻嘻地把我按在座位上，仿佛完全没听出话里的恶意，“悠这家伙就是脸臭了点，其实人很好的，对吧？”
她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用力地顶了顶我的肋骨。
我“啧”了一声，把头扭向窗外，不再看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走出店门，清晨的阳光也无法驱散我心头的阴霾。
“装装装装你妈呢，”我低声咒骂，“每天摆出那副好像很关心你的嘴脸，背地里却巴不得你早点去死。”
“好啦好啦，”凡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地走着，“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就行了。”
“我们？”我冷笑一声，“别把我和你这个白痴混为一谈。”
街角处，一只橘白相间的小猫正优雅地舔着爪子。
“哦！是昨天那只挠了我的混蛋！”凡瞬间来了精神，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压低身子，鬼鬼祟祟地摸了过去，“看我今天怎么报仇雪恨！”
那只猫正趴在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脚边，女孩蹲下身，正小心地将猫粮倒在地上。
就在凡即将发动“复仇偷袭”的瞬间，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和引擎轰鸣声炸响！
一辆失控的货车像头发疯的公牛，咆哮着从拐角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凡和那个女孩的方向撞去！
“操！你这个白痴！”
我的咒骂声几乎和行动同时发生，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凡的后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向后拖拽。
凡被拽得一个踉跄，两人狼狈地摔在人行道上。
货车带着尖啸的风声擦着他们的鼻尖冲过。
我的心脏还在狂跳，我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女孩的方向，以为会看到一滩血肉模糊，以至于我已经做好了被吓到的心理准备。
然而，就在货车即将撞上女孩的零点几秒，车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一下，诡异地向旁边一拐。
“刺啦——！”
轮胎在地面上划出焦黑的印记，货车堪堪擦着女孩的裙角呼啸而过，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整个过程，那个女孩连姿势都没变过。
她只是波澜不惊地转过头，用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淡定地走了。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致命的车祸，不过是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而已。
“绝对不是普通人。”
拉面店里，凡嗦着面条，含糊不清地分析着，“正常人谁能在那种情况下那么淡定？我看她八成是哪个神社派出来体验生活的巫女，或者干脆就是妖怪！”
我懒得理他的胡说八道，只是默默地往面里加着辣椒粉。
刚才救下凡时扭到的手腕，现在还隐隐作痛。
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你们是在说我吗？”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上午那个水手服女孩正端着一盘饺子，施施然地在我们旁边的空位坐下。
“我叫星野汐，”她自我介绍道，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特长是……运气比较好。”
“运气好？”凡嗤笑一声
“你家运气好是特长？你运气能有多好？”凡继续出言挑衅，而我却思索起来
“那你能让这块叉烧自己飞到我嘴里吗？”
星野汐看都没看他，只是随手从桌上的牙签筒里捏起一根牙签，对着天花板的方向轻轻一弹。
牙签向上飞去，打在旋转的吊扇叶片上，被弹向墙壁；撞在墙上的苍蝇拍上，又被反弹回来；途中恰好穿过邻桌大叔打喷嚏时喷出的气流，改变了方向；最后，它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噗”的一声，精准地插在了凡刚刚指向的那块叉烧的正中央。
凡的嘴巴张成了“O”形，筷子上的面条都忘了送进嘴里。
星野汐拿起一个饺子，蘸了蘸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恶作剧和危险气息的微笑。
“你猜猜，”她轻声说，“下一次，会插在什么地方呢？”
“我承认我说话有点大声……”
“所以，我需要帮手。”星野汐优雅地吃完最后一个饺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我正在进行一项‘实现小镇居民愿望’的活动，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
她看着我和凡，发出了邀请：“我看你们两个挺闲的，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的‘万事屋’？”
“万事屋？”凡的眼睛亮了，“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
“我拒——”
“我们加入！”凡一把揽住我的脖子，抢在我把话说完前，替我做出了决定，“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不用去学校，不如找点乐子吧！”
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随后便叹了一口气。
无所谓了，反正都一样烂
“顺便看看，你的运气到底能有多好！”凡暗声呢喃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亮，同样的星空。
我一个人摊在床上，姿势和昨天，以及过去的每一天，都如出一辙。
脑子里乱糟糟的，比昨天塞进的垃圾还要多，还要混乱。
凡那张被牙签吓傻的蠢脸，早餐店老板娘刻薄的嘴脸，失控的货车，还有那个叫星野汐的、麻烦透顶的女孩，和她脸上那抹令人不爽的微笑。
这一天，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漫长。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真他妈的，麻烦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