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开始

作者:键子P1 更新时间:2025/7/13 18:21:52 字数:4197

“这就是你想轻生的理由吗?”在听完她的故事后,汐轻声问。

被一个单细胞生物用蛮力制服的少年,在星野汐那仿佛自带柔光滤镜的出场和轻柔问询下,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一点。

尽管他看向江口凡的眼神,依然像在看一头刚从动物园越狱的棕熊。

“委托?”少年,也就是西宫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凡踩过的胸口,咳嗽了好几声。

他的脸色在昏黄的路灯下苍白得像一张浸了水的纸,眼神里混杂着痛苦、迷茫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狼狈,“我……我没有什么可以委托你们的。”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自己那只一直微微蜷缩的左臂。

“所以,这就是你打算从桥上跳下去的理由吗?”星野汐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因为那只手臂?还是想下去陪你妹妹?”

西宫冉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戳中了某个最隐秘的痛点。他死死地咬住下唇,嘴唇被咬得发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副倔强又脆弱的样子,让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啧,真麻烦。”凡终于把那只惹祸的脚从人家胸口移开,不耐烦地挠了挠头,然后用一种堪比菜市场大妈催着付钱的口气,简单粗暴地直捣黄龙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委托我们?要,还是不要?一句话的事!磨磨唧唧的,我们还要赶着回家吃饭呢!”

她双手叉腰,歪着头,一脸“你再不说我就再给你来个过肩摔”的表情。

我:“……”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和心理疏导吗?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这种堪称霸王硬上弓的逼问方式,似乎……奏效了。

西宫冉的肩膀垮了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抬起头,视线在我们三人脸上逡巡,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纠结。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声音低哑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好。我委托你们……帮我……摆脱这种痛苦。”

“好嘞!成交!”凡“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脸上瞬间绽放出堪比中了彩票的灿烂笑容,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说嘛!大家都是文明人,别老想着跳桥这么不环保的解决方案嘛!”

她兴高采烈地拍着西宫冉的肩膀,力道之大,让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又晃了好几下。

看着这诡异的委托成立仪式,我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在突突直跳。

星野汐则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表情。她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子转向我,开始进行任务分配:“凡,你去镇公所的资料室,查一下西宫家最近半年的所有记录,包括但不限于家庭成员、就诊记录、邻里纠纷。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收到!”凡像个领了圣旨的小兵,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悠,”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语气不容置喙,“考虑到镇民对你的好感度……嗯,你负责送委托人回家,顺便勘察一下现场环境。”

我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考虑到镇民对我的好感度”?这家伙的言下之意不就是“反正大家看你都不顺眼,就由你去干这种会被人当成不法入侵的活儿”吗?

我还没来得及提出抗议,凡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已经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挤眉弄眼地小声说。

“去吧去吧,皮卡丘!这可是难得的与帅哥独处的机会哦!虽然看起来精神不太稳定,但脸还是挺能打的嘛!”

我面无表情地给了她一肘子。

于是,这场莫名其妙的“救援”最终以我和委托人西宫冉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而告终。

一路无话。

气氛尴尬得能用刀子割出火花。我们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沉默像一堵厚实的墙。

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路上回响,单调而压抑。

我能感觉到他刻意将身体的重心偏向右侧,左臂紧紧贴着身体,仿佛那里藏着一个一触即发的炸弹。

我讨厌这种气氛,讨厌这种被迫接受的、麻烦得要死的任务。

他的家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里。楼道里的声控灯大概是坏了,我们摸黑走在散发着霉味和尘土味的楼梯上。西宫冉摸索着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速食垃圾和长久不通风的沉闷气味,瞬间从门缝里涌了出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门后的世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

他没有开灯,只是侧身让我进去,然后关上了门。黑暗像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我的眼睛还没适应这片黑暗,但那种凌乱、肮脏、被遗弃的感觉已经通过嗅觉和脚下踩到不明物体的触感,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就像那天,火舌舔舐着门框,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整个世界都在燃烧、在崩塌。

那时的一幕幕,那仿佛要吞噬我的火光和无尽的黑暗,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嗡——”

耳鸣声骤然响起。

眼前的黑暗开始旋转,扭曲成一个巨大的、不断下坠的漩涡。公寓里那股腐败的气味,和记忆中烧焦的木头、塑料混合的刺鼻味道重叠在一起。

头好晕……天旋地转……

我感觉身体失去了控制,脚下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我好像听到了一声模糊的、带着惊慌的呼喊。

……

再次恢复意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泛黄的天花板,上面还有几块水渍晕开的、像地图一样的污痕。

空气里依旧漂浮着那股沉闷浑浊的气味。

我……在哪里?

我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被子从身上滑落,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一床散发着淡淡霉味的被子。衣服倒是还完好地穿在身上。

我迅速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狭小的卧室,家具很少,墙角堆着几个没拆封的纸箱,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灰暗色调里。

然后,我的视线定格在了床边。

西宫冉就坐在那里,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我。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微弱的暮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脸,他的表情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大脑瞬间宕机了三秒,随即,一股混杂着后怕和羞愤的热流“轰”地一下冲上头顶。

我……我居然在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小时的男人家里晕倒了?还睡在了他的床上?!

在我晕倒的这段时间里,他……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图谋不轨的事情吧?!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衣领,身体紧绷,像一只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刺猬,警惕地瞪着他。

“你醒了。”

他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很疲惫。

“我……”我张了张嘴,才发现喉咙干得要命,说出来的话也像砂纸在摩擦,“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刚才……晕倒了。”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那片被夜色逐渐吞噬的天空,“我只好把你扶到这里来。”

男女共处一室。还是在卧室,在床上。

这几个关键词在我脑子里疯狂地刷屏,让我浑身不自在,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

沉默再次降临。我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从这该死的房间里弹射出去。但“佐理人”的职业操守(如果有那种东西的话)又在提醒我,任务还没完成。

必须得问点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一种尽量公事公办的、冷淡的语气开口:“你的左臂……还有你的妹妹,能和我说说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也太直接、太不近人情了。简直像个没有感情的审讯机器。

西宫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缓缓地转回头,重新看向我。这一次,我从他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深不见底的、化不开的悲伤。

“……小葵,”他低声念着妹妹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痛楚,“她有病,治不好的那种。最后那段时间……她很痛苦,非常痛苦。”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却泄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绝症。痛苦的死亡。

这些冰冷的词汇,像一把把小刀,扎在我心上。我想起了那罐饼干铁盒,想起了美纪,想起了那些被病痛折磨、最终消逝的生命。

“……抱歉。”我用笨拙的措辞安慰道,声音干巴巴的,“节哀。”

这种时候,我除了说这些苍白无力的话,还能做什么呢?

他没有回应,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彻底沉寂的黑暗。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让我快要窒息。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我该走了。”我掀开被子,几乎是逃也似地从床上跳下来,踉跄着冲向门口,“委托的事……我们会想办法的。”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将那片黑暗和悲伤,远远地甩在身后。

回到图书馆时,凡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嘴里塞满了薯片,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眼睛还死死盯着游戏机屏幕。星野汐则靠在窗边,手里捧着那本厚厚的精装小说,安静得像一幅画。

“哦,回来啦!”凡含糊不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重大发现?或者……有没有擦出什么爱的火花?”

我没好气地把包扔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算是回答。

我把在西宫冉家的见闻,以及他妹妹是因病去世的情报简单说了一遍。

“绝症啊……”凡停下了咀嚼,难得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那就难怪了。亲眼看着最亲的人被病痛折磨至死,那种无力感……确实能把人逼疯。”

“光是知道死因,还不够。”星野汐合上书,走到我们中间,“他的‘幻肢痛’,还有他看到的‘妹妹的幻影’,这些才是关键。这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心理创伤范畴,更像是……某种执念形成的‘异常’。”

我们三个人交换了一下情报,发现手头的线索少得可怜。除了知道委托人很难过,我们对他和他妹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一无所知。

“算了,天都黑了。”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把空薯片袋子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了垃圾桶,“今天就到这里吧!脑细胞都死光了!回家回家!”

于是我们锁了图书馆的门,各自回家。

我和凡顺路。走在被路灯拉出长长影子的街道上,她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难得正经地问我:“喂,悠,你刚才……在那个男的家里晕倒,真的只是因为环境太差吗?”

“不然呢?”我把手插进口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我总觉得,你好像很怕黑,也很怕那种又脏又乱的封闭空间。”她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想多了。”我冷冷地回应,加快了脚步。

“是吗……”她拖长了语调,也没再追问,只是快走几步跟了上来。

到了我家楼下,我刚想跟她说再见,这家伙却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了上来。

“那个……悠……”她搓着手,一脸谄媚的笑,“今晚能不能在你家借宿一宿啊?”

“不行。”我毫不犹豫地拒绝。

“别这么无情嘛!”她立刻切换成小狗模式,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今天出门急,忘了带钥匙!现在回去我爸妈肯定都睡了,我不想在外面被冻死啊!”

这借口拙劣得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我拒绝。”

“悠~~求你了嘛!我保证不吵不闹,就睡沙发!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

我看着她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和她对峙了足足三分钟。最终,在她锲而不舍的“悠~悠~”的魔音贯耳下,我败下阵来。

“……仅此一次。”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打开了门。

“耶!悠最好了!”她欢呼一声,像只兔子一样蹦了进去。

不出所料,一到家就拉着我玩着搞那,搞得我很晚才入睡。

深夜,我躺在床上,听着客厅沙发上传来凡均匀的呼吸声,却毫无睡意。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西宫冉那双盛满悲伤的眼睛,一会儿是那间黑暗凌乱的、让我几乎窒息的屋子。

挥之不去。

不知怎么的,我的思绪又飘回到了上一个委托。

铃木美纪……她的姐姐,现在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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