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疼……
意识刚从无尽混沌中苏醒，一大股庞杂的信息就像浪涛般涌入脑海。
“上杉筱樱…”
这股信息似乎是某个人的记忆。上杉筱樱，这个名字贯彻全部记忆的始终。
“我是…上杉筱樱…？”
身体虚弱、头脑胀痛、记忆混乱，上杉筱樱想要睁眼，却没有控制眼皮开启的力气。
她的脑子在黑暗中疯狂运转，没过多久，在理清这股记忆前，她找到埋藏于深处的另一股记忆。
不知受到什么力量的影响，这股记忆正在快速隐去，好像要沉入记忆之海的最底部，又好像正在缓缓消散，即将彻底消失。
她潜意识认为这股记忆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于是拼命捞取，却只能用意念的虚手，抓取到少量碎片。
那是位于记忆尾端的碎片，上杉筱樱将意识潜入其中，沉心感受。
黑暗散去，仿佛灵魂穿梭，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不同于上杉筱樱记忆里繁华的东京，这个记忆碎片里的世界并不繁华，只是另一个国家的偏僻小镇，这里的人们使用另一种体系的语言。
此刻这个世界正值傍晚，橙红夕阳垂落远处高山，昼夜在此交替。
上衫筱樱...不，这个记忆的主角——“我”，正和几名少女蹲在自家洋房前的水泥地上。
身后是连栋的两三层楼房，不远处的小超市门口围坐着一群老太太在聊天，对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
“平时不用功，现在临到高考了，搞这些神神叨叨的，有啥子用？”
“还不如让老婆子我给她们说几门亲事，少走几十年弯路嘞。”
“这群瓜娃子可别招来什么脏东西，真是要了老命哟。”
我和几名高中同学并不理会那些老太太，在地上围坐一圈，中间摆了一张板凳，凳子上放了张白纸。
白纸上竖着支铅笔，笔杆上正握着我和对面女同学的手。
我们低声默念：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想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微风浮动，拨乱少女发丝，空气里弥漫着洗发水的清香。
我们安静等待了五分钟，那支铅笔始终没有动静。
旁边的少女叹了口气，“都试了三个小时了，果然这是迷信吧。”
另一边的少女拍拍屁股起身，“没意思，我妈喊我回家吃饭了，拜拜。”
对面的少女失落地松开手。
我有些泄气，又有些不甘心。
模拟考的成绩只比二本线低了一分，经过这段时间努力学习，我自信能考上大学。
可又担心，万一到时候没发挥好，就差了那么一分呢。
于是为了求个心安，我在网上刷到个请笔仙的视频，说是能靠请仙实现愿望。
我没准备许下什么宏大的愿望，只是想保佑考试时正常发挥罢了。
就连这也不行吗？
果然，这世界上要么压根没有笔仙，要么那笔仙就是个吝啬鬼！
好气！
这个时候，一只老母鸡从身边蹦跶过去，拉下一坨稀烂的鸡屎。
我气冲冲地把铅笔戳到鸡屎上，然后当着还没离开的两个同学的面，把沾了鸡屎的铅笔竖在纸上。
“笔仙笔”
我还没把咒语念完，以笔尖所立的位置为中心，刺目的猩红飞速晕染，眨眼间把整张白纸染得通红。
我看见两名女同学惊恐的脸色，与此同时，那血色纸张里猛然窜出一道披头散发的人影。
女人瞪着没有眼白的猩红眼睛，咧开生满细密利齿的嘴巴，抬起指甲锋利的右手，朝我一巴掌扇过来。
至此，记忆结束。
很显然，这段记忆，是自己的前世。
但上杉筱樱觉得，这样的前世，不要也罢。
就这么以上杉筱樱的身份活下去，不也挺好？
身体的力量正在缓慢恢复，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睁开眼睛，趁着这个时间，她刚好可以整理一下“今生”的记忆。
名为上杉筱樱的少女，在东京生活的十七年的记忆，一点一滴迅速而细致地在脑海里流淌。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在前世的记忆中，东京只是同一个世界的异国城市，或许会发生战争，或许会受到核污染，但也都处于正常人类文明的范畴。
可在这个东京，文明发生了变化。
以神明和邪神为世界的两极，神明守护，邪神毁灭。
在祂们之间，人类要么在神明的庇护下生存，要么加入其中一方，与另一方争斗不休。
而她之所以会穿越过来，之所以会在这个名为上杉筱樱的少女体内重获新生，与他们的斗争息息相关。
记忆的最后，杀戮教团入侵东京，月神携手下迎击。
可在杀戮教团还没造成多少破坏的情况下，月神受到两位邪神的污染，堕落成新的邪神，率先给予上衫筱樱所在的街区致命一击。
此刻整条纸花街，包括上杉筱樱的家人在内，只有穿越过来的自己一人生还。
也就在这时，身体里终于凝聚了些许力气。
上杉筱樱缓缓睁眼。
天色暗红，细密的雨滴从高空落下。
她躺在街道上，记忆中的高楼大厦不复存在，只有零星几幢半楼向天空展露残缺伤口。
大雨也掩盖不了的灰尘弥漫在半空，没有叫喊，没有哀哭，唯有雨点击打地面发出有节奏的白噪音。
上杉筱樱撑坐起身，目之所及尽是混凝土与钢筋的废墟。
在地面流淌的雨水呈现猩红的色泽，坍塌的楼房和破败的汽车之下，埋着残破的衣物和断裂的人体。
街道尽头，黑荆棘纠缠住女人的身躯。她双臂环抱，眼眸闭合，似乎在默默垂泪。
上杉筱樱能认出那是月神，在杀戮教团入侵之际，带着希望与光明到来，却最终成为了人们的死神。
密密麻麻的黑荆棘缠绕住女人全身，月神原本银色的长发与战甲都化为鲜血的红。
她正向着邪神堕落，要不了多久，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刻，就是东京灭亡之时。
“可恶啊…”
受到前身记忆的影响，上杉筱樱怨恨着这个毁灭自己家庭的女人。
她用尽力气站了起来，艰难挪动双腿，踉踉跄跄，一步一步，朝着女人靠近。
冰凉雨水浸湿她的身体，寒风吹拂，裹挟着血液的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又像过了几分钟，她耗尽全力，终于把这幅纤弱的身体挪到了女人面前。
“既然注定了死亡的结局，那么在死之前，先为我自己报个仇吧。”
上杉筱樱抬起手，朝女人扇了过去。
清脆的声响在雨幕中回荡，女人脸上的巴掌印绽放夺目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