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合着腐肉的腥气钻进鼻腔,沈墨在剧痛中醒来时,正躺在一张硌得后背生疼的破铁床上。
他想抬手揉太阳穴,却在碰到胸口那团柔软的肉时猛地僵住。
这不对劲。
记忆像被水泡过的报纸,慢慢洇出轮廓——昨晚赵天雄说有笔大买卖,带他去了城南仓库。
结果等在里面的不是货主,而是一群浑身青灰、指甲长如镰刀的怪物。
他当时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喊“雄哥救我”,可赵天雄叼着烟退到了墙角,说“墨子啊,你这条命抵我半条债”。
然后有个僵尸扑了过来,獠牙扎进他脖子的瞬间,他闻到了腐臭的血腥味。
现在,那处伤口不疼了,反而喉咙发紧,说话时像含了颗鸽蛋。
“咳……咳咳……”他试着发声,尾音却软得像被揉皱的棉絮。
更诡异的是,他掀起病号服的手在发抖。
原本精瘦的胸膛鼓起两团,皮肤白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往下摸,腿上的汗毛全没了,皮肤滑溜溜的像小姑娘的一样。
他扯着衣领对着墙上的裂纹照了三次,终于看清了——原本寸头粗眉的混混脸,现在眼尾微挑,唇色浅粉,活脱脱是个被吓懵的小女人。
“我操……”他嗓子发颤,“哥们,我变成女的了?”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炸响声。
沈墨(或者该叫沈晚棠了)猛地转头,透过布满裂纹的窗户,看见对面便利店的玻璃墙被撞出个大洞。
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人被拽着腿拖进阴影里,惨叫像被掐断的哨子,只余下指甲刮地的刺啦声。
更远的街道上,一个穿校服的女孩边跑边哭,后面跟着三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其中一个的半边脸烂成了血窟窿。
“这是……丧尸?”他记得半年前赵天雄说过,有个什么生物公司在郊区搞实验,结果最近总传有人发疯咬人。
当时他还笑赵天雄封建迷信,现在可好——他不仅成了丧尸袭击的幸存者,还特么变成女的了。
喉咙发紧,沈晚棠掀开薄被下了床。
病号服下摆扫过大腿,凉飕飕的,她攥紧衣角,在床头柜上摸出半块碎镜子。
镜中人脸色惨白,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被按了快进键的电影,闪过无数念头:赵天雄为什么要设局?
他是不是早知道会有丧尸?
现在这副身体能活过今晚吗?
“先跑。”她咬着唇,把病号服的腰带系紧。
刚摸到门把,眼前突然一黑。
画面像老式电视机雪花过后突然清晰——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在闪烁,七个丧尸从拐角冲了出来,腐烂的手爪拍在墙上,其中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肚子被撕开个洞,肠子拖在地上。
五秒后,它们会撞开这扇门;十秒后,会把屋里的活物撕成碎片。
沈晚棠的后颈冒出冷汗。
她退到床尾,抄起靠墙的输液架。
金属管在掌心发烫,她盯着门把手,数着心跳:一、二、三——
“砰!”
门被撞开的瞬间,她挥起输液架砸向第一个丧尸的天灵盖。
腐臭的黑血溅在脸上,那东西晃了晃栽倒,后面的丧尸却挤着往前涌。
她咬着牙往楼梯间跑去,输液架横扫在丧尸胳膊上,金属刮过骨头的声音让她胃里翻涌。
“这不是幻觉。”她扶着楼梯扶手喘气,后背抵着防火门。
刚才的画面太真实了,连丧尸肚子上的工牌都看清了——“康旭生物,王建军”。
那是城南实验基地的名字,赵天雄上个月还说要去“谈合作”。
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亮起。
沈晚棠抬头,看见天花板的霉斑里渗出暗红色。
这次的画面更清晰:十分钟后,六只青灰色的变异尸会撞开一楼大厅的玻璃门,它们的指甲泛着金属光泽,其中一只的额头长着眼睛,正盯着楼梯间的方向。
整栋楼会被围死,只有三楼超市的通风管能通到隔壁小区。
她攥紧输液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赌一把。”
三楼的安全通道积着灰,她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摸到超市后巷。
通风管口锈迹斑斑,她脱了鞋,把输液架别在腰后,像条鱼似的往里挤。
铁皮蹭得胳膊生疼,她憋着气往前爬,直到听见下方传来低吼声——是变异尸的嘶叫。
“到了。”她摸到通风管的破洞,翻身掉进食材架后面。
腐坏的白菜叶粘在脸上,她扯下一片擦了擦,透过超市玻璃橱窗看向街道。
末世的月光很亮,照清了躲在便利店门口的人影。
穿黄外套的男孩正把同伴往店里推,边跑边喊:“赵哥说今晚八点集合!赵哥有枪!”
沈晚棠的瞳孔缩成针尖。
那是小林,三个月前他被敌对帮派打断腿,是沈墨(原身)拎着铁棍去讨的公道。
现在小林脖子上有道齿痕,青灰色正在往脸上蔓延——他被咬了,却还在喊赵天雄的名字。
“赵天雄……”她摸着喉咙,声音轻得像叹息。
原身背叛过的人里,赵天雄是最狠的那个。
上回为了五万块,他把赵天雄藏货的地点卖给了警察,害对方蹲了半个月局子。
现在丧尸爆发,赵天雄不仅活着,还在召集幸存者——而他设局引沈墨来仓库的那晚,是不是就料到会有丧尸?
是不是故意让他被咬,好借丧尸的手除掉他?
便利店的玻璃突然被撞碎。
小林的同伴尖叫着往外跑,却被丧尸拽住脚踝。
沈晚棠看着画面在眼前闪过:三秒后,那女孩会被拖进巷口;五秒后,她的脖子会被咬断;七秒后,丧尸会转向超市的方向。
她抄起货架上的菜刀,刀柄硌得手生疼。
这具身体比以前弱,但死亡之眼带来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刚才在医院,她以为是幻觉;现在,她摸着发烫的眼皮,终于确认——这是金手指,是她在末世活下去的资本。
“赵天雄。”她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笑了笑,眼尾微挑的弧度像把淬了毒的刀,“你以为我死了?等着吧,这清算之夜,才刚开始。”
巷口传来丧尸的嘶吼,沈晚棠握紧菜刀,往超市深处走去。
月光透过橱窗落在她背上,把影子拉得老长,像把即将出鞘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