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车碾过基地铁门的减速带时,沈晚棠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车窗外,四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已经呈扇形散开,枪口虽未完全对准车头,却像四根寒铁打造的手指,精准戳在她神经最敏感的地方。
"停车。"副驾驶的士兵敲了敲车窗,钢盔下的眼睛像两枚淬了冰的弹珠。
陈野先下了车,战术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
他单手按在腰间的95式突击步枪上,另一只手冲车内招了招:"都下来,配合检查。"
沈晚棠的裙摆被车门勾住了。
她低头扯了扯,发现是块凝固的血渍——三天前救那个小女孩时,丧尸的爪子划开了她的小腿。
血渗进布料,倒成了天然的伪装。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冷空气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
基地的探照灯从头顶压下来,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刚好落在陈野脚边。
他正在检查小林怀里的工具箱,听见动静抬头,目光像把磨了三年的刺刀,唰地扎过来。
沈晚棠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武器。"陈野的声音像块冻硬的石头,"全部交出来。"
小林哆哆嗦嗦递出铁棍,唐雪摘下随身的医用剪刀。
沈晚棠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这是她从变异丧尸心口剜出来的,刃口还沾着暗褐色的尸液。
陈野的手指刚要碰刀鞘,突然顿住。
他盯着她的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虎口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的痕迹。
沈晚棠的呼吸漏了半拍。
三个月前,也是这样一双手,把陈野推向追来的丧尸群。
当时她攥着从便利店顺来的西瓜刀,刀尖抵在他后腰:"哥,对不住了,他们说给我十万。"
"姓名。"陈野的拇指碾过刀鞘上的划痕,"所属队伍。"
"沈晚棠。"她的声音比预想中更轻,像片被风吹皱的纸,"唐医生的助手,负责后勤。"
陈野的眉峰跳了跳。
他突然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喉结——被女装高领遮住的地方。
沈晚棠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了医疗车的保险杠。
"嗓音变了?"陈野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发烧?"
"被丧尸抓了脸。"唐雪挤过来,手里还攥着半管红霉素软膏,"在废弃医院躲了三天,感染了,嗓子肿得说不出话。"她翻开沈晚棠的衣领,露出耳后淡粉色的疤痕,"您看,这伤刚结痂。"
陈野的视线在疤痕上停留两秒,又转向沈晚棠的眼睛。
她赶紧垂下眼,盯着他战术靴上的泥点——那是三天前在郊区土路上踩的,当时他背着受伤的孕妇跑了三公里。
"跟我去登记。"陈野把匕首插进自己腰带,"其他人去医疗站。"
沈晚棠跟着他往门岗走,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
门岗的铁皮屋里,登记员正拨弄算盘,看见陈野立刻站得笔直。
陈野抽出登记表拍在桌上:"新幸存者,详细点。"
钢笔尖戳进纸里,洇出个墨点。
沈晚棠盯着自己写的"沈晚棠"三个字,突然想起从前在台球厅帮人看场子,签借条时也是这样手抖。
陈野站在她身侧,体温透过作战服渗过来,像团烧得不太旺的火。
"年龄。"
"二十五。"
"专长。"
"...做饭。"她顺口胡诌,想起唐雪总说她煮的面汤能咸死人。
陈野突然笑了一声。
很低,像石子掉进深潭。
沈晚棠的笔尖一颤,把"饭"字写成了个墨团。
"会做饭?"他弯腰凑近,呼吸扫过她耳尖,"三年前在夜市排档,有人把醋当酱油倒,把老板的铁锅烧出个洞。"
沈晚棠的血轰地冲上头顶。
她死死攥住钢笔,指甲盖泛白。
那是2022年夏天,陈野刚退伍,两人在夜市租了个摊位卖炒面。
她贪便宜买了瓶工业醋,结果把客人的舌头麻得半天说不出话。
陈野赔了半个月的辛苦钱,却没骂她一句,只蹲在摊位后帮她擦被老板砸烂的铁锅。
"那是...别人。"她的声音发颤,"我...我不记得了。"
陈野直起身子,目光像根细针,在她脸上扎来扎去。
登记员递来暂住证,他接过去时指尖擦过她手背,凉得像块冰。
"住B区17号。"他把暂住证拍在她掌心,"晚上十点前回屋,最近基地不安生。"
夜色漫进基地时,沈晚棠蹲在公共水房洗裙摆。
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带着股铁锈味,她搓着血渍,眼前总晃着陈野转身时绷紧的肩线。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她猛地抬头,看见唐雪举着个搪瓷缸,缸里飘着半块压缩饼干。
"他没起疑?"唐雪把饼干推给她。
"不知道。"沈晚棠咬了口饼干,硬得硌牙,"但他记得三年前的事。"
唐雪的手顿了顿。
三天前在废弃医院,沈晚棠救她时暴露了死亡之眼——当时她盯着丧尸的眼睛,突然拽着唐雪扑进消防柜:"三秒后它会撞右边的窗。"后来唐雪问起,她红着眼说了前因后果,包括那个叫陈野的男人。
"他是个好人。"唐雪轻声说,"你该告诉他。"
沈晚棠把饼干渣碾碎在掌心。
风从水房的破窗吹进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乱飞。
她望着窗外的岗哨,陈野的身影正从那边走过,军靴声像敲在她心上的鼓点。
警报声是在后半夜响起的。
沈晚棠被尖锐的蜂鸣刺醒,抓起枕边的匕首冲出门。
B区的路灯全灭了,只有应急灯在墙上投下昏黄的光。
她顺着人流往避难所跑,突然听见东边传来闷响——像有辆卡车撞翻了围墙。
"尸王!"有人尖叫,"三级警报!"
沈晚棠的死亡之眼自动开启。
视野里浮起淡绿色的光带,像团纠缠的乱麻。
她看见三公里外的围墙缺口,看见穿作战服的身影被拍飞,看见鲜血溅在墙上,像朵正在盛开的红牡丹。
是陈野。
她的心脏猛地缩成一团。
死亡之眼的画面开始流动:陈野躺在废墟里,肋骨断了三根,肺被刺穿,血正从嘴角往外冒。
五分钟后,他的瞳孔会扩散,手指会停止抽搐,最后一口气会消散在风里。
"让开!"她撞开挡路的幸存者,裙摆被钢筋勾破也顾不上。
基地的探照灯重新亮起,照见围墙缺口处立着个黑影——足有三米高,皮肤像烧化的蜡,两只眼球鼓得要掉出来,正举着半截水泥柱往核心区砸。
陈野趴在水泥柱砸出的坑里,左手还攥着步枪,右手按在腹部的伤口上。
血从指缝渗出来,在地上洇成个暗红的圆。
尸王的爪子再次挥下。
沈晚棠的死亡之眼突然清晰,每帧画面都像被放慢的电影:尸王肩关节转动37度,肘部弯曲45度,指节凸起的位置会先触到陈野的胸口。
她冲过去的瞬间,死亡之眼的光带突然变成金色。
有个声音在她脑子里炸响:操控死亡节点——现在!
沈晚棠矮身躲过尸王横扫的尾巴,匕首刺进它膝盖后侧的筋腱。
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水泥柱砸偏了,擦着陈野的脑袋砸进土里。
她踩着它的脚背跃起,左手扣住它后颈的腐肉,右手匕首对准耳后三寸——那是三天前用死亡之眼看穿的弱点。
"咔!"
匕首没入颅骨的声音比想象中清脆。
尸王的身体晃了晃,像座被抽了地基的楼,轰然倒塌。
沈晚棠被气浪掀飞,摔在陈野身边。
她翻身跪起,扯下裙摆撕成布条,压在他腹部的伤口上。
血透过布料渗出来,烫得她手发颤。
陈野的睫毛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望着她沾血的脸,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片雪花:"你...眼睛在发光。"
沈晚棠的眼泪砸在他脸上。
她抱起他,感受着他逐渐变弱的心跳,朝着医疗站狂奔。
风灌进她撕裂的裙摆,像在耳边喊着什么。
她低头吻了吻他沾血的眉心,轻声说:
"这次换我护着你,哥。"
夜色里,有双眼睛从岗哨的阴影中望过来。
穿黑风衣的男人摸出怀里的通缉令,照片上的沈墨正咧着嘴笑。
他又抬头看向狂奔的身影,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太阳穴——那里纹着条盘起来的蛇。
"有意思。"他低声说,"沈墨,你藏得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