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棠的鞋跟在水泥地上磕出急促的响。
她怀里的陈野像块烧红的炭,滚烫的血浸透了她的衣襟,沿着指缝滴在地上,连成歪歪扭扭的红线。
"往左!
后巷有个卷帘门!"唐雪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出来,带着电流杂音。
这是半小时前她用半块压缩饼干换的情报——基地外围的医疗站早被尸潮冲垮,最近的安全点是废弃的"福满多"超市,老板李建国守着最后半车物资硬撑。
沈晚棠咬着牙转向,裙摆被碎玻璃划得更破了,露出小腿上狰狞的擦伤。
她能听见陈野喉咙里的喘息声越来越弱,像风箱漏了气。
死亡之眼在她眼底忽明忽暗,偶尔闪过他腹部伤口的画面:肠子被划开三寸,大网膜翻出来沾着泥,这样的伤在末世,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撑住。"她贴着他耳垂低喝,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带你去见李建国,他那有止血药。"
卷帘门"哗啦"一声被她踹开。
霉味混着泡面调料的味道扑面而来,货架东倒西歪,最里面的储藏室堆着几个油桶,墙上用红漆写着"内有物资,擅闯者死"。
李建国从柜台后探出头,老花镜滑到鼻尖,手里举着根生锈的铁棍:"哪来的?
基地的人?"
沈晚棠把陈野轻轻放在油桶旁的草垫上。
他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
她扯下袖子按在他伤口上,鲜血立刻洇湿了布料:"借点止血粉,我用三盒压缩饼干换。"
李建国的铁棍慢慢垂下来。
他盯着陈野惨白的脸看了三秒,突然转身从柜台下摸出个铁皮盒:"算我捐的。
这伤...得缝针。"他从裤腰里摸出根针,在打火机上烤了烤,"我以前在工地当过大工,会缝。"
沈晚棠的手顿了顿。
她看见死亡之眼里闪过陈野的脸——半小时后,他的瞳孔会扩散,指尖会变得冰凉。
但现在,她必须先让他活过这半小时。
"动手。"她按住陈野的肩膀,"轻点儿。"
缝针的过程比想象中漫长。
陈野在剧痛中醒了一次,抓着她的手腕喊"墨哥",又昏过去。
沈晚棠盯着他汗湿的额发,喉结动了动,终究没纠正那个称呼。
等李建国打完最后一个结,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守着他。"她扯过块破布擦手,"我去外围看看。"
李建国欲言又止:"外头...不太消停。刚才听见后巷有动静。"
沈晚棠没接话。
她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匕首,转身走出超市。
暮色里,风卷着塑料袋刮过她脚边。
她沿着墙根走到后巷,忽然觉得右眼发烫——死亡之眼启动了。
画面像被按了快进键:十二分钟后,五个男人从后巷尽头的铁皮门钻进来,带头的穿黑皮夹克,左脸有道刀疤。
他们背着改装过的霰弹枪,腰间别着开山刀。
最前面的男人踹开超市侧门,用枪指着缩在货架后的女孩——那女孩扎着马尾,校服上沾着血,是刚才在基地外围见过的幸存者林小雨。
"操,就一个小丫头?"刀疤男吐了口唾沫,"把值钱的都搬上车,敢动就崩了她。"
画面闪到七分钟后:林小雨被推到堆着汽油瓶的通道口,刀疤男的手搭在她后颈,另一只手摸向打火机。
火苗窜起的瞬间,她的头发会先烧起来,接着是校服,最后是整个人。
沈晚棠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转身往超市跑,鞋底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响。
李建国正往陈野额头上敷湿毛巾,被她撞得踉跄:"怎么了?"
"十二分钟后有劫匪。"她抓过货架上的绳子,"帮我搬货架,堵侧门。"
李建国的老花镜滑下来:"你怎么知道?"
"我闻见火药味了。"沈晚棠扯过他的手按在货架上,"信我一次,去年尸潮冲垮建材市场,我就是这么救下整条街的人。"
李建国的手指在货架上顿了顿。
他想起半小时前这个姑娘用匕首捅穿尸王耳后的狠劲,咬咬牙:"听你的。"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把货架推成防线,在侧门到收银台的通道拉上绊线,线尾系了串易拉罐。
沈晚棠又翻出李建国藏的汽油瓶,在防线后堆了半人高的纸箱——这些是她故意留下的"破绽",劫匪会以为这里藏着物资。
最后,她在林小雨可能被推的位置撒了把玻璃渣,确保刀疤男的打火机掉下来时能精准引燃汽油。
"小雨!"李建国突然压低声音。
林小雨从零食区的货架后钻出来,脸色惨白:"叔,我听见外头有脚步声..."
沈晚棠的死亡之眼突然清晰。
她看见刀疤男的皮鞋尖出现在后巷拐角,听见霰弹枪上膛的咔嗒声。
还有三分钟。
"过来。"她把林小雨拉到防线后,"等下不管发生什么,别出声。"
林小雨抓住她的袖子:"姐姐,他们会杀了我吗?"
沈晚棠望着她发颤的睫毛。
死亡之眼里,七分钟后的火焰正舔着她的发梢。
她摸了摸林小雨的头:"不会。"
"砰!"
侧门被踹开的瞬间,沈晚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刀疤男当先冲进来,霰弹枪扫过货架:"都给老子出来!"他的目光扫过防线后的纸箱,眼睛亮了,"操,还真有货!"
林小雨的呼吸陡然急促。
沈晚棠按住她的嘴,看见刀疤男的手下已经摸到了绊线——易拉罐"哗啦"落地的声音在超市里炸响。
"有埋伏!"刀疤男的枪指向声源,却只看见满地的易拉罐。
他骂了句脏话,转身对手下说:"把那丫头抓过来!"
两个劫匪扑向林小雨的位置。
沈晚棠在心里数到三——他们的脚刚踩上玻璃渣,她就扯动预先系在货架上的绳子。
最上层的罐头"哗啦啦"砸下来,一个劫匪被砸中脑袋,当场晕过去。
另一个刚要举枪,沈晚棠的匕首已经扎进他手腕。
"啊!"劫匪的枪掉在地上。
沈晚棠抄起枪指向刀疤男,却见他已经把林小雨拽到身前,刀尖抵着她的脖子:"放下枪!"
林小雨的眼泪砸在刀疤男手背上:"姐姐...救我..."
沈晚棠的死亡之眼闪着金光。
她看见七分钟后的画面里,刀疤男的打火机已经被他摸出来,火苗离汽油瓶只有五厘米。
现在,他的拇指正在打火机的齿轮上摩挲。
"你放了她,我让你带走半车物资。"她举着枪的手稳得像钉在墙上,"你杀了她,我现在就崩了你的膝盖。"
刀疤男笑了:"小丫头片子还挺会谈条件。"他的刀尖往林小雨脖子上压了压,血珠立刻渗出来,"先把枪扔过来。"
沈晚棠的手指在扳机上动了动。
她看见死亡之眼里,刀疤男的打火机即将被点燃——还有十秒。
"行。"她松开手指,枪"当啷"掉在地上。
刀疤男的警惕性松了半分。
他弯腰捡枪的瞬间,沈晚棠的脚已经踹在他手腕上。"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混着林小雨的尖叫。
刀疤男的打火机掉在地上,火苗"腾"地窜起来,点燃了旁边的汽油瓶。
"操!
救火!"剩下的劫匪扑向火焰,却被沈晚棠用货架残骸堵住了退路。
她抄起刚才劫匪掉的霰弹枪,枪口依次扫过他们的膝盖:"都给我趴下!"
最后一个劫匪刚要反抗,李建国的铁棍已经砸在他后颈。
男人哼都没哼一声,瘫在地上。
林小雨哭着扑进沈晚棠怀里。
她的脖子上有道血痕,不深,但疼得厉害。
沈晚棠拍着她的背,目光扫过满地的劫匪——刀疤男捂着变形的手腕蜷缩在角落,另外三个要么昏迷要么被制住。
"姐姐,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林小雨仰起脸,眼睛里还闪着泪,"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抓我?"
沈晚棠的手指在她发顶顿了顿。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听见陈野在储藏室里发出一声低吟。
李建国已经去查看他的情况了,此刻正朝她比划手势——陈野的呼吸稳了,暂时脱离危险。
"我只是...比你们多活了几天。"她摸出块干净的布给林小雨擦脖子,"末世里,活下来的人都有点...小本事。"
李建国从储藏室探出头:"那小子醒了,喊你名字。"
沈晚棠松了手。
林小雨还想说什么,却见她已经快步走向储藏室,裙摆上的血迹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褐。
陈野半靠在油桶上,脸色还是白的,但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盯着她沾血的脸看了三秒,突然笑了:"刚才听见动静,以为你又去单挑尸王了。"
沈晚棠在他身边蹲下。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血味,混着消毒水的苦。
死亡之眼里,他的死亡画面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天后的晨光——他站在超市门口,举着枪冲她笑。
"下次换你保护我。"她扯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现在先睡觉。"
陈野的手指擦过她脸上的血,突然顿住:"你...刚才说'哥'。"
沈晚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他眼里的光,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后巷的风突然大了。
有脚步声从卷帘门外传来,很慢,很轻。
沈晚棠的死亡之眼突然发烫——画面里,穿黑风衣的男人站在月光下,手里的通缉令被风吹得哗哗响。
照片上的沈墨咧着嘴笑,和她此刻的脸,有七分相似。
她抱紧陈野的手。
"睡吧。"她轻声说,"明天,会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