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拂着沙砾滚动,在月光下掀起一阵阵银白色的沙浪。戈壁沙漠,连风声都安静得可怕,不过这无人在意,因为这里确实了无人烟。
所以,当天上那团光芒逐渐超过月亮而照亮大地的火球坠地时,唯一的观众也只有一只沙丘上匍匐的小蜥蜴,而它也将为这次“观星”付出昂贵的代价。
数小时前,一杯苦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饮料入喉,舰长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几十个系统时的连续穿梭逃离已经让她感到疲惫不堪,在卧室内小憩片刻,是时候继续工作了——对眼前这颗星球的考察。
这间卧室的窗正好能看到此次的目标,那是一颗漂亮的星球,沉稳的蓝色和柔和的白色宣扬着它存在生命的潜力,那些有规律的黄与绿的色块也在映照着这点。这些确实是个好兆头,不是一颗贫瘠的星球,足够船舰收集一些物资了。
不过,完备的考察终归是需要的,为了全舰人员的安全,更为了回到母星复兴家园的希望,任何一点小纰漏都是不允许的!
在经历一阵逃亡和舰队失散后的这段时间以来,现在总算有了好转的机会,舰长疲惫忧愁的脸上总算在窗上映照出一点放松的微笑。
轰——火光毫无征兆地覆盖了窗外的漆黑,剧烈的颠簸让本就疲乏的身影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没等起身,一道投射的屏幕便在眼前展开。
“舰长,舰船撞上了不明物体,前端受损变形严重,两处推进器瘫痪,侧翼部分多处受损出现缺口,跃迁系统瘫痪......”
接收着汇报,脚下的步伐也没有停歇,“不明物体?探查不到真身的袭击?没有警报,所以飞船展开的屏障根本没有起到作用!?”
有太多问题需要答案,但此刻她更需要做的是保下全舰人,还有公主殿下的生命!
走已经是走不掉了,继续待在这里也只是等着变成飘荡的宇宙垃圾,舷窗外,同样有一颗流星正落向那颗星球,舰长注视了它片刻便不再犹豫。
“全舰!紧急迫降!”
…………
…………
泛着点点闪光的冰晶在雪层的表面快要晃瞎人的眼睛,这白色的表层遮掩着其真实的一面,只有踩破这一层薄薄的冰层感受到那份踏空的失重感才能知晓这份真实。
冰层破碎的声音被窸窣的绒雪挤压声彻底盖过,成为了这处冬日森林中除风声、喘息声外仅有的声音。
“队长,前面的区域,不会再有适合修整的地方了。”
先一步探查的斥候从队伍前方带来了消息,继续前进,杂乱的植被和积雪将使他们更加难以穿过。
天色将晚,太阳已经在山头垂垂欲落,橘色的余晖落在少女金色的长发上,为其披上了一圈同样温暖的光环。
听到斥候带来的消息,少女收回眺望夕阳的目光,淡淡地开口:“今夜就在这里扎营修整吧。”
一整只队伍都在这里,众人放置好东西,清扫积雪、架起火堆、支起帐篷……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多余的指令,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那份工作。
“队长,吃点东西吧。”
“嗯。”
接过热汤和面包,少女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下口,反而继续看着已经落入夜幕的天空出神,即便是冬季,群星也依旧繁华得让人着迷。
还是在身边人的提醒下少女才慢吞吞地趁热吃完了这顿简单的晚餐。携带的面包又干又硬,在冬天更是如砖块一般坚固,但是在那份热腾腾的肉汤软化下也不算难以下咽。
按规矩,餐具是需要自己清洗的,即便少女是小队的队长也不能例外。
休息片刻,少女拿着手中的餐具走向旁边的小溪,流动的水总是不易结冰的。但是仍有些冰层在河岸两边凝结,它们和下面的溪流有着两三指宽的距离,脆弱易碎。所以,得找到一片切实稳固的石岸才行。
所幸,它并不遥远,这也是队伍选择这片地方扎营的原因。
清冷的溪水让少女葱白的手指冻得通红,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四年年了,这样的一点冰寒,确实不足半分在意。
呼出一口热气,有着手茧的手掌相互摩擦取暖,感受着略显粗糙的摩擦,少女皱了皱眉,想起了姐姐和母亲当时担忧的神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虽然她们脸上的担忧从来没有褪去,但自己应该也算是独当一面了吧。
溪水叮咚,毫不停歇地流走,带走消融的每一片雪花,也唤醒了沉浸在回忆的少女。
“回去吧,明天再探查下周围就该回去了。”
也是秋季对这里的巡查耽搁了,这才需要在这严冬还赶来补上,工作可并不会凭空消失,那些潜在的危险也不是视而不见就不存在的,因此定时的巡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失的。
收拢了些蹲下时散开的头发,少女一边踏着来时的脚印归程一边仰望着布满繁星的星空。
忽的,少女停下了脚步,群青色天幕里,有两道带着绚丽拖尾的流星划过,它们一大一小,像是在追逐着彼此。
村子里的老人总是会说流星划过时对其许愿的话,那愿望就会实现,家里的二哥也曾讲过天象自然带着些神秘和魔力,那些神秘的占星学就是以此建立的。但小时候的少女总觉得挺不靠谱,看到流星的人那么多,它真的能一一实现吗?如果真的可以,那它会不会很累呢?又会不会为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难过呢?
摇摇头,将那些幼稚的问题挥散,少女脸上挂上了一点勉强的微笑。
“如果、如果流星你真的能实现愿望,那……我希望……”
不知道是对那些传说和神秘学带有一丝侥幸,还是心里从未消失的那一点希冀,少女犹豫着张开口,尝试将愿望向流星诉说。即便流星不会帮自己实现,也应该自我提醒不要将之遗忘……
但,不等少女真正吐露心声,她便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颗小流星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大了?!
少女碧色的眼眸中映照着那颗闪亮的流星,越发耀眼夺目,此刻,那绚丽的拖尾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只剩下巨大的火球愈发膨胀。
巨大的轰鸣,惊得林中鸟兽四散,吱呀乱叫声很快就铺满了这片林子。
流星落地的冲击甚至影响到了这边,看来距离并不算是遥远,少女抬眼望去,远处一股烟尘在摇晃的红黄光芒下相当惹眼。
“队长!你没事吧!”
“没事。”
虽然自己好好地站在这里使这个问题看起来很傻,但队员真心的担忧并不作假,少女也同样认真回应过去。
队伍一行人都来了,确认少女安好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处燃起滚滚浓烟的地方。
“走吧,我们去看看。”
既然落到了这附近,那自然是需要探查一下,这样的突发状况可等不到明日再看,整备一番,一行人轻装上阵,向着流星坠落的地方前进。
再次迈入林中,少女庆幸着此刻正是冬日,只是披挂了积雪的树枝并没有遮蔽天空,现在也依旧能清楚地看到那股浓烟和火光。
有了方向,队伍放心地朝目的地走去,火把的光亮在林中缓缓划过,踏着积雪,斩断拦路的荆棘和枯枝,在约莫行进了两个小时后,少女看见了不远处的树影交叉间,明亮的红黄光芒透出。
“队长,还是我先去看看吧。”
“你……小心些,速去速回。”
斥候又一次提出了先一步探查的行动,少女有一些犹豫,毕竟坠落的流星什么的,未知性太高了,让队员继续先行涉险真的应该吗?不过,少女还是放下了这样的迟疑,在场的人没有比斥候是更合适的人选了,尊重他保护其他人的愿望和责任吧。
好在,斥候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少女看到他脸上挂着的表情很是怪异,似是困惑着什么。
“怎么了?”
“确实是有东西在的,但是……我不理解。”
一行人不解地看着他,平日里他都是相当冷静清晰地报告着信息,从没见过他此刻这般犹疑的样子。
“算了,我说不清,你们自己来看吧,这真的……很罕见。”
斥候被众人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挠挠头后摆手带着人一起走向了那个深坑,神秘造物、魔法之类的他是真的不懂,只能交给队友们辨认了。
有着积雪,大火所幸没有蔓延开来,嗅着越来越清晰的烟尘味,少女终于站在了深坑的边缘往下望去,带来这个大坑的应该就是下面的那个东西了。
几人面面相觑确认了彼此的意思,一同进入了坑中,方才远远望去还只能看到是个发着蓝白光芒的物体,现在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它的模样——一颗白色的蛋,约莫少女的怀抱大小,上面有些蓝色纹路发着光芒,细细看去还能发现它们是流动着的。
流光呈现着神秘的蓝色,却有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凝视着那颗蓝白色的蛋状之物许久,少女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但蛋壳的表面本就已经有了些不规则的裂纹,似乎随时就会彻底裂开。
“队长!”
急促的呼喊让少女的眼中重归清明,她的右手小臂被拉住,而指尖也差点就要接触到壳的表面。
只是,或许因为这声呼喊过于响亮,那蛋状物的壳剥落了一块,两块、五块、七块……在壳瓦解冰销般剥落时,众人屏住呼吸,再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怎么会?”
“为什么是个孩子?”
和开始惊呼的队员们一样,少女的心中也万分困惑,半块蛋壳中,还向外流淌着蓝色的液体,而那晶莹的小泉中,蜷缩着一只小小的白色身影。
她真的就是一具人偶一般,安静得毫无波动,白色的长发在蓝色的液体中漂浮,顺着液体外溢的流向游动,纤细的胳膊环抱双腿,如婴儿般躺在“摇篮”中。
“你就是那颗流星吗?”
少女喃喃自语,弯下腰揽住了她的背部和腿弯准备将她抱起。
“队长,你要做什么?”
“带她回去,怎么了?”
面对斥候的质问,少女反而不解地反问回去。
“等等,她来历不明,还带着相当多的不确定性,我们不能就这样带她回去。”
“是啊队长,这可是那颗流星带来的,天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
响应斥候的声音很多,众人都不太认同将陌生女孩带回去的决定。
少女皱了皱眉头,但看到怀里和十一二岁时的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后又放松下来。
“我觉得不能将她留在这里,在这样的环境丢下这样的小孩子……”
“小姐!!”
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话,其他队员纷纷看了过来,斥候没有在意他们只是继续焦急地劝阻。
“小姐!我们不能让你就这么涉险!”
听到这个称呼后,少女也怔在了原地。是啊,在场的每一位都是比自己大的成年人了,而自己与他们也存在着贵族小姐和家中属下、佣人的一层身份。但……
“叫我队长!”
少女清冷的话无疑和冬季的风一般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此时,周围的队员们纷纷低下了头,明白了少女的决定已经不会改变,只余下斥候依然用充满忧虑和怀疑的双眼看向那白发的女孩。
“将一个孩子丢在寒夜的荒郊野岭,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回去吧。”
依然是方才想表达的话,只是此刻再说,已经抛掉了那些冗余的词句,不再有讨论的意思。
将自己的大衣取下包裹住女孩,少女迈步走在队伍的正前方。不过还没走出深坑,少女视线的一角里,一件大衣出现了。
少女转头看去,是斥候将自己的大衣递了过来。
“我不需要。”
少女又将怀中的女孩抱紧了几分,话语也坚决地拒绝着对方,但斥候没有退去,有点不修边幅的脸上露出一个沧桑又温和的笑容。
“我也不想让和我女儿一般年纪的孩子在冬天的寒夜受冻啊,队长,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啊。”
少女愣愣地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逐渐柔和,刚刚强硬地命令众人后带来的紧张感也退去不少。
“谢谢,叔叔。”
斥候摇了摇头,帮她将大衣披上,经历了这点小风波,一行人终于是踏上了返回营地的路途,来时的踏雪痕迹还没有消失,想必这趟行程会轻松不少。
和来时一样,在每一处都格外相似的树影间,松脂火把摇晃的光芒照亮着来时路,踏着每一个自己踩下的脚印,一行人在星夜的林中穿行,不同的是,队伍中多了一位小小的新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