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岚反手关紧院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将刚才在庄主处的经历,包括那半本《素女心经》和脑中响起的“主神”提示,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所以,现在就触发了这么个支线任务。”周静岚摊了摊手,将那本泛黄的书册放在院中的石台上。
几人围拢过来。弘毅听得眼睛发亮:“还有支线任务?”他好奇地伸手翻了翻那册子。
许念一抱着胳膊,眉头微挑:“有意思。奖励呢?光让练,练成了不给点好处?”
周静岚摇头:“只说了触发任务和任务内容,没提奖励。”
姜怀瑾一直沉默听着,此刻开口道:“若周姑娘真能练成这半篇,庄主依言传授下篇,那我们的主线任务便有了明确方向。”他目光落在周静岚身上,“风险与机遇并存。当然,决定权在你。”
弘毅立刻接话,语气带着担忧:“可是周姑娘,那钱青练完……你也看见了,这功法真没问题?别是有什么邪门歪道吧?”
周静岚拿起那本薄薄的册子,指腹摩挲着粗糙封皮。“主神”对上篇的描述也确实只涉及改善体质、疏通经脉,听起来光明正大,这描述不会有错,但钱青反常举动,和那天苍白虚弱的脸庞,如同阴霾笼罩在她心头。
这么说来,那下半篇一定大有问题。
“给的相关描述是没问题,”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迟疑,顿了顿,眼神渐渐坚定,“我决定试试。况且,这功法未必那么容易练成。”
不过她心中还有小小的纠结。素女心经……这名字,和她向往的那白衣飘飘、剑气纵横的剑主形象,有点格格不入。练这个,总感觉画风跑偏了。
见她下了决定,许念一叮叮当当收起腰间露出的短剑:“行,你心里有数就好。我那边还有活计堆着,先撤了。”说完利落地转身离开。
姜怀瑾目光扫过院墙外:“我也走了,有变故随时联系。”他几步走到墙边,身形一晃,轻巧地翻了出去。
院子里剩下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弘毅挠挠头:“那……周姑娘你先研究着?我回屋待着,有事你喊一嗓子就行。”说完也溜回了自己那间屋子。
周静岚定了定神,拿起那本《素女心经》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在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泛黄的书页。
开篇讲述人体九大窍穴,周静岚早已烂熟于心。但紧接着,书中笔锋一转,阐述女子体内另有一处独特秘窍,位于会阴。此窍玄妙,若运用得法,可引动体内玄阴之气自然流转,生生不息,令真气运行再无滞涩。此心法根基,第一步便是要体悟利用此窍。
后面附着的经脉运行图,线条繁复而灵动,勾勒出与周静岚自幼所学迥异的行气路线。她凝神细看,图中真气流转的意象生动神异,透着高深玄妙,看不出任何邪异之处,让她逐渐放下心来。
“改脉……”周静岚喃喃自语。按照书中所述,第一步便是要将原本适用于男女通用的基础行气路线,逐步扭转、重塑为更贴合女子元阴之体的独特脉络。这第一步,要求修炼者不得破身,且要对自身经脉、气血、乃至每一丝细微的真气流动都掌握得细致入微。
她从小习剑,周家功法本就以精微控制著称,练剑时更是讲究“剑在意先,意在气先”,对身体内部的感知远超常人,倒是有把握练成。看着那些复杂的行气路线和关窍要点,也难怪庄主说庄内只有钱青一人练成。这等要求,寻常人确实难以企及。
接下来的两天,周静岚全身心沉浸在这“改脉”的第一步中。她盘膝静坐,心神沉入丹田,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真气,一丝不苟地按照指引,开始缓慢扭转、拓宽那些细微的支脉。这个过程枯燥而耗神,稍有不慎便觉真气岔行,带来细微的刺痛,需要立刻停下调整。她常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衣衫后背也常被汗水浸湿一小片。每次结束,都感到精神疲惫,但经脉中那一点点变得顺畅的感觉,又让她充满动力。
……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三周过去。
硬板床上,周静岚盘腿而坐,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只觉得体内真气流转圆融无碍,再无半分滞涩之感,举手投足间,身体似乎都轻盈了几分,骨骼筋络透出一种奇异的柔韧感。
她身上似乎多了一种她自己闻不见的淡香。弘毅描述,是雨后新竹混合着某种冷冽的花香,非脂粉之气,倒像是从内而外散发的洁净气息。
结束吐纳,她习惯性地走到铜镜前整理微乱的发丝。镜中映出的少女,眉眼似乎比以往柔和了些许,皮肤也显得更加细腻透亮。她对着镜子皱了皱眉,想摆出平日里练剑时那副专注锐利的神情,却发现眉宇间总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娇弱。
“这功法……”周静岚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拂过镜面,“效果是真好,就是这气质……”
她拿起桌上长剑,真气注入,随手一挥,只感觉剑势流转比以往更加流畅自如,身体的协调性和柔韧性都提升明显。身体的变化是实打实的好处,她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这三周里,他们同住一院,相安无事,甚至生出几分奇特的“同居”默契。
清晨,周静岚在院中练剑。弘毅就在旁边空地练习他那套大开大合的刀法。
用膳时分,两人也常常结伴而行。路上偶尔就庄内琐事或修炼心得交流几句。
只不过中间还是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一次午后,院中阳光正好,四下无人。周静岚感受着筋骨前所未有的舒展柔韧,心头一动,走到院子中央,试着缓缓抬起右腿。
得益于素女心经的改造,她的身体仿佛没了骨头般,腿竟轻巧地越抬越高,最终笔直地举过了头顶,脚尖绷直,稳稳地做了一个漂亮的站立一字马。她自己也有些惊讶于这份轻易。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脚踏进院子,正撞见这一幕。
周静岚动作僵住,收腿站好,别开脸,一时说不出话。
弘毅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方才那惊鸿一瞥,少女身姿舒展如白鹤,阳光勾勒出柔韧而充满力量的线条,那份猝不及防的生动与羞窘,像一颗石子猛地投入心湖,漾开了一圈圈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自这次“一字马”事件后,两人目光偶尔对上,弘毅总会先移开视线,耳根微红,周静岚也装作若无其事,心底却有一丝微妙的尴尬。
……
周静岚这边潜心修炼,进展迅速,队友也没闲着。
姜怀瑾通过隐秘渠道,辗转找到了几位数年前被遣散的离庄弟子。然而探访的结果令人失望。这些弟子如今散落各地,提起逍遥庄和庄主么泽,大多语焉不详,言语间挑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
许念一则凭借在日用坊打杂的身份,与那些上了年纪的下人混得颇熟。从他们零碎的闲谈中,她拼凑出一个信息:如今的庄主,与十几年前那位性情张扬、携爱侣“流影双虹”名动江湖的么泽判若两人。有老仆提起,庄主夫人死后,庄主性情曾极为暴躁易怒,持续一年有余,直到宣布闭庄遣散弟子后,才慢慢变成了如今这副沉稳寡言的模样。
弘毅则贯彻着“近水楼台”的策略,没事就找借口去东院串门,试图从钱青口中套出点信息。可惜,自从那次在上进堂开口为周静岚说话之后,钱青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弘毅每次去,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被钱青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和寥寥数语打发回来,毫无进展。
队友们四处碰壁,调查线索似乎都走进了死胡同。反倒是周静岚这边,修炼《素女心经》前半篇进展顺利,已经快触及庄主许诺的下篇,这支线任务,似乎成了眼下最有希望的一条明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