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滨海的繁华城镇里却要露宿街头吗……”
朝暮雾子坐在防波堤的顶端,望向无边的蓬托海。海浪翻涌,舔舐着停泊在码头的船只。在汽笛的长鸣中,轮船驶离了港口,海水在白色尾浪的映衬下更显碧蓝,直至与远方的天际融为一体。
朝暮雾子看着轮船的影子逐渐融化在模糊的青蓝中,长叹出一口气。
在半周前突然被告知要到边境的城市常驻,在船上吐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却在电报上看见报社发来了“由于报社近期资金紧张,故无法对住宿费进行报销。请您自行寻找旅馆,在外派结束后会对旅宿费进行统一报销”这种话。
赫尔墨斯见了都想用里拉琴砸人。
舟车劳顿不说,不仅没多少休假工资还没涨多少,除去预估的住宿费,每个月就不剩多少钱了。
看着只剩下一半的轮船烟囱,雾子突然有一种想跳进海里,游向轮船的冲动。
独在异乡,经济上的捉襟见肘摧残着肉体。而漂泊消磨的归属感才是击溃精神的致命一击。
家人,亲戚,朋友乃至宠物所带来的安全感与保护欲构成了家。抽象的家赋予了具象的房屋家的形态,但具象的房屋却不能从其空虚中生出家的概念。
朝暮雾子从未拥有过任何一个家。
或许她这辈子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家。
也许自己不应如此悲观,怨天尤人。毕竟在这样一个时代中,能活到24岁已经是许多贫民窟的童工们不敢奢望的事了。和自己曾在一所孤儿院的孩子们,要么作为童工被买走,最后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死在蒸汽机前;要么就是患上一场大病,暴毙而亡。被老鸹出卖了自己还未丰满的身体的女孩们,青涩的枝条不堪早熟的果实而折断。
朝暮雾子漫步在柔涅斯的街道上。秋意渐浓,被山毛榉和橡树簇拥的城镇浸溺在柔和的秋火中。知更雀的巢隐匿在枝干的交接处,新生的雏鸟胸前已经显出一抹赤红。笛声般的鸣唱为烟雾缭绕的市区带来了罕有的舒缓。
阿尔比恩的九月,夜晚的气温已经低至50华氏度。此刻黄昏已至,雾子已经能感到沁入皮肤的寒意。将近雨季的空气仿佛要将人溺死。
煤炭的黑烟勾着行路人的脚踝。雾子在街头缓缓地走着,直到疲劳的双腿无法再迈出一步。
“好饿…早知道在轮船上多吃一点了。”
不过晕船到那种程度大概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先找一间旅馆过夜。一名少女孤零零地睡在公园里的危险性不亚于羊羔在狼群中过夜。
雾子想强打起精神,但几日的奔波让她的身体接近极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雾子渐渐无法分清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昏睡着。
“需要帮助吗,小姐?”
雾子猛的抬起头来,身上被汗水浸湿,在将至的暮色中快速地带走了她的体温。
“如果您需要一处住处的话,我可以帮您。”
在雾子眼前的,是一位身穿黑袍的人。从声音推断,对方应该是位雾子的年纪相仿的少女。兜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但单从她唇齿间的魅气便可感受到她姣好的容貌。
“前提是,您要接受我的一次占卜。放心,是免费的。”
在低血糖与困意的作用下,雾子的脑袋变得异常迟钝。在她张口拒绝前,身穿黑袍的少女从袍中拿出一副塔罗牌,将自己的袍子铺在长椅上,抓起雾子的手飞快地洗了牌。
自己的双手被包附时,雾子感受到了少女的体温。在脱离的少女的掌控后,对那温存的动作残留的一丝触感仍在她的心中作祟。
“可能有些不精准,但也可以看出大概的方向了。”
少女摆出了圣三角的牌阵的样子,停下了动作。
雾子曾经了解过塔罗牌,自然知道少女的意思。塔罗牌需要求问者自己抽牌。
轻信陌生人并不是雾子的风格,但少女的动作有一种特殊的魔力。雾子用手指颤抖着从排队中拣出三张牌,再一一翻了过来。
第一张牌是逆位的魔术师。
“开头难,步入歧途,因知识不足而被蒙骗…你的过去不太好呢。”
第二张牌是正位的倒吊人。
“经受考验,有得必有失,奉献的爱…或许你会历经磨难,但同时也会收获爱情与事业。”
第三张牌是正位的塔。
雾子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是唯一一张无论是正位还是逆位都没有好寓意的大阿兹特克。
“额…或许你的未来…你怎么了!”
雾子只感觉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在她昏过去前,她看见一张塔罗牌落在她的面前。牌上画者孤零零的五个圣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