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者:野蛮仁克难 更新时间:2025/7/10 10:13:23 字数:5984

夏日祭绚烂烟火的余温,如同被投入深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平复,便被筑波山麓日渐积聚的、名为【升学】的厚重阴云悄然覆盖。

十七岁的空气里,甜蜜的悸动尚未散去,就被一种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所取代,弥漫在教室、走廊,尤其是我和遥最常去的——图书馆那个靠窗的角落。

遥课桌右上角,那本薄薄的倒计时台历。

每一天,那鲜红的数字都冷酷地缩减一位,无声地切割着所剩无几的高中时光。

她的身影越来越深地陷在图书馆靠窗那个固定的位置里,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那张冰冷的椅子上。

厚重的医学参考书、砖头般的习题集,在她面前堆叠成一座座壁垒森严的【知识山峰】,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身影彻底淹没。

台灯昏黄的光晕,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光源,勾勒出她伏案疾书的侧影:眉头习惯性地微蹙,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嘴唇无意识地紧抿着,透着一股近乎自虐的专注。

笔尖在纸页上发出永不停歇的【沙沙】声,像无数只不知疲倦的春蚕,在寂静的夜里疯狂啃食着名为【未来】的桑叶。

偶尔,她会从书山的重压下短暂地抬起头,疲惫地揉揉酸胀的眉心。

目光越过冰冷的玻璃窗,投向外面沉沉的、被黃昏晕染得有些发红的夜空。

那一刻,她眼底深处燃烧的火焰会短暂地摇曳一下,不是黯淡,而是更加执拗、更加炽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那光芒,比夏日祭最璀璨的烟火更亮,也更灼人,灼烧着我的眼睛,也灼烧着我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我坐在她对面,摊开的工科习题集上,复杂的力学公式、扭曲的电路图,像一团团纠缠不清的乱麻,在眼前模糊、扭曲,最终变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抽象符号。

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越过书堆堆砌的【山峰】,落在她身上。

看着她因长时间用力握笔而微微泛白、甚至有些颤抖的指节;看着她眼下那片越来越深、如同水墨晕染开的青影;看着她专注得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只剩下纸笔和脑中知识构建的堡垒的神情……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微微酸涩和刺痛的焦躁感,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一圈圈缠绕上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该为她高兴的。

她眼底的火焰,是她奋斗的勋章。

可每一次看到那火焰,每一次听到她无意识间低声念出的【Tokyo】二字,那两个字就像带着冰冷的倒刺,狠狠扎进我的心里。

时间,在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和笔尖永不停歇的沙沙声中漸漸流逝。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如同午夜凶铃般尖锐地响起,猝不及防地划破了夜的寂静与凝滞。

遥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和空洞,仿佛灵魂还未完全归位。

随即,浓重的、几乎化为实质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覆盖了她的脸庞。

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肩膀像是承受了千斤重担,难以控制地垮塌下来,整个人透出一种透支后的虚弱。

我们沉默地收拾着散落一桌的书本和文具。

沉重的书包再次压在肩上,走出图书馆大门。

初夏的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馆内沉闷的书墨和旧纸张混合的气息,也带来一丝清醒。

街道空旷寂静,只有昏黄的路灯将我们俩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无法交汇的平行线。

【遥……】我推着那辆依旧叮当作响的自行车,终于忍不住开口。

声音在寂静得只剩下我们脚步声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颤抖。

自行车链条轻微的【咔哒】声,此刻听起来竟有些刺耳。

【……非去东京不可吗?】话一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问题愚蠢得如同在问太阳是否从东边升起。

答案早已刻在每一本她翻阅的医书上,刻在她眼底那燃烧的火焰里。可我控制不住,像一只明知笼门已锁、却依旧徒劳撞击的困兽,想抓住最后一根名为【可能】的稻草。

她的神情瞬间頓住了,单薄的背影在路灯下凝固成一帧剪影。

她没有立刻回头。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肩颈僵硬的线条,透着一股脆弱的倔强。夜风拂动她利落的短发,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颈侧。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几秒钟,路灯的光从她头顶斜斜照下,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异常明亮,直直地看向我。眼底深处,那簇燃烧的火焰似乎摇曳了一下,黯淡了些许,被一层薄薄的、我努力想看清却始终无法穿透的雾气所笼罩。那雾气里,混杂着疲惫、无奈,还有一丝……失望?

【夏生,】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锥般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扎进我的耳朵,【你爸爸的钟表店……离不开你,对吧?】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愚蠢的问题,反而抛回了一个更尖锐、更直指核心的质问。

她甚至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陈述句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带着钝痛撞击着胸腔。

爸爸日渐佝偻、在放大镜下专注修理怀表的背影、店里那些沉默伫立、滴答作响、需要精心照料的老旧座钟、街坊邻居送来祖传钟表时信赖的眼神和那句【交给夏生君我就放心了……】

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瞬间填满了所有的空间。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彻底堵死,又干又痛。

我张了张嘴,试图发出一点声音,最终只是极其艰难地、幅度微小地点了下头。那家小小的、承载着家族记忆、责任与生计的【时雨时计】,是我无法挣脱的锚。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合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让我心头发冷的……悲悯?

然后,她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太轻了,像一片羽毛飘落,却重得如同千钧巨石,狠狠砸在我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所以啊……】她别开脸,目光投向远处被夜色吞噬、只剩下模糊轮廓的筑波山峦,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晚风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我们都要……加油。】

她刻意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清晰了一些,像是在强调。

说完,她不再看我,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那句【加油】,像一颗精心包裹着糖衣的苦药丸,硬生生塞进了我的喉咙里。

甜味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满嘴的苦涩和难以吞咽的哽咽。

我沉默地跨上车座,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裤子传来。

感觉到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搭上我的腰侧,那点微弱的接触,在冰冷的夜色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距离感。

刚才那短暂而致命的对话,像一根细小却无比锋利的玻璃刺,深深地扎进了我们之间曾经亲密无间、毫无间隙的空气里,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不断渗出寒气的裂痕。

车轮滚动,碾过寂静的街道,发出单调的声响。

谁都没有再说话。

只有身后她温热的呼吸,规律地拂在我的背上,是这冰冷夜色里唯一的暖源,却无法驱散心底那不断蔓延的寒意......

升学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毕业旅行的到来,像一次短暂的、带着自我欺骗性质的喘息。

目的地选在了一处隐匿于群山环抱之中的古老温泉乡。

抵达时还是晴空万里,山岚缭绕,苍翠欲滴。

然而,山间的天气如同少女的心事,变幻莫测。

傍晚时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便从山谷深处气势汹汹地翻涌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迅速吞噬了最后一抹天光。

空气闷热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腻的湿意,预示着一场山雨的狂暴。

晚餐是在旅馆古色古香的榻榻米房间进行的怀石料理。

长长的矮几两边,同学们围坐,气氛因即将到来的分别和旅行的新鲜感而显得格外喧腾。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笑声、起哄声、对未来大学生活的憧憬和离愁别绪交织在一起。

我和遥并排坐着,中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不断散发着寒气的冰墙。

自从那次图书馆对话后,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张力就牢牢笼罩了我们。

她依然会对我笑,和我说话,讨论眼前的料理,但那笑容像是精心练习过的面具,底下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疏离,话语间也少了几分往日的亲昵和随意,多了几分谨慎和客套。

窗外的天色彻底沉入了墨汁般的黑暗。

终于,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如同天神愤怒挥下的利剑,猛地撕裂了厚重的云幕!

紧接着,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雷轰然而至!

【轰隆——!!!】

巨大的声浪震得脚下的榻榻米都在微微颤抖,连带着矮几上的杯盘都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瞬间,豆大的雨点如同密集的鼓点,噼里啪啦地狠狠砸在旅馆古老的木格窗棂和瓦片上,声音密集得令人心慌意乱。

室内的喧嚣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之威硬生生打断了一瞬,陷入一片死寂。

随即,谈笑声又响了起来,但明显底气不足,带着强颜欢笑的意味,气氛压抑得如同被浸透了水的棉被,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遥,尝尝这个!】邻座,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一个向来活跃、家境优渥、目标同样是Tokyo顶尖大学的男生,笑着将一小碟精致的、点缀着翠绿山葵和金黄鱼籽的鱼肉料理推到了遥面前。

他的笑容爽朗自信,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种志同道合者的亲近。

【这可是这里的招牌,蓝鳍金枪鱼腹!听说富含DHA,对高强度用脑特别有好处!】他的话语自然流畅,带着一种都市精英式的体贴。

遥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关照。

她下意识地礼貌性笑了笑:【谢谢。】

然而,她的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飞快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飘向我这边。

那眼神里,有询问,有……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求助?

就是这一瞥,像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我胸腔里积压已久的、混合着焦虑、不安、嫉妒和巨大挫败感的无名火!

这算什么?

当我是透明的背景板?

还是在她通往Tokyo的康庄大道上,一个无足轻重、甚至需要避嫌的绊脚石?

一股灼热的怒气猛地窜了上来,烧得我脸颊滚烫,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猛地站起身!

动作太大太急,带倒了面前斟满清酒的陶瓷小杯。

【哐当!】

一声脆响!浅金色的酒液瞬间在光洁的矮几上洇开一片深色的、狼藉的水渍,如同我此刻失控的情绪。

周围的谈笑声再次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惊愕的、不解的、带着责备的,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灼人的热度。

【抱歉。我出去透透气。】我的声音又冷又硬,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石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寒意。

没看遥瞬间变得苍白的脸,也没理会其他人错愕的表情,我几乎是逃也似的、带着一种狼狈的决绝,拉开了沉重的木格门,一头扎进了旅馆空旷而阴冷的回廊。

回廊外侧没有封闭,冰冷的雨丝被狂野的山风裹挟着,斜斜地、猛烈地扫进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打在脸上、手臂上,瞬间激起一阵寒栗。

远处,被狂暴雨幕笼罩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狰狞、如同巨兽獠牙般的轮廓。

雷声在群山之间翻滚、碰撞、炸响,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震得脚下古老的木质地板都在持续地、低频率地颤抖,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靠在冰凉粗糙的木柱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扑面,试图浇灭心头的怒火和那丝尖锐得如同玻璃碎片的刺痛感。

为什么?

为什么她和别人说话时那种放松、自然、带着共同目标感的笑容,对着我时却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那个些问题,像一道丑陋的、无法愈合的伤疤,时时刻刻横亘在我们之间,每一次触碰都鲜血淋漓。

而她刚才那下意识的一瞥,更是像一把盐,狠狠地洒在了伤口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

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被厚重雨声几乎淹没的脚步声,停在了我旁边不远的地方。

不用回头,那熟悉的、混合着淡淡书卷气和干净皂角的气息,即使隔着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雨雾,也清晰地飘了过来,钻进我的鼻腔,带来一阵更深的刺痛。

沉默在充斥着雨声雷响的回廊里弥漫,沉重得如同实质。只有窗外肆虐的暴雨和山间沉闷的雷吼在疯狂地咆哮。

“夏生,”她的声音终于响起,很轻,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清晰地穿透了喧嚣的雨幕。

“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拼命想抓住的,到底是什么?”

我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转过头!回廊昏暗的、摇曳不定的灯笼光线下,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湿漉漉的刘海紧贴在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上,几缕发丝狼狈地黏在脸颊。

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穿透力,像手术刀般精准而锐利,直直刺向我灵魂深处试图掩藏的角落,不容我有丝毫闪躲。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板。

她向前走了一步,离我更近了些。

冰冷的雨丝扫在她的侧脸和脖颈上,她也恍若未觉。目光紧紧锁住我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榨取出最真实的答案:【是‘我’?水无月 遥这个人?还是……那个拼命在喜欢我的‘你自己’?那个沉浸在‘喜欢遥’这种情绪里,并从中获得满足感和存在感的‘夏生’?】

【轰——!!!】

这句话,比窗外任何一个炸雷都更猛烈、更精准地在我脑海中炸开!

一瞬间,天旋地转,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扭曲晃动的光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而巨大的铁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随即,又像一匹脱缰的疯马,疯狂地、杂乱无章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令人窒息的痛楚!

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冷和麻木。

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我张着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粗糙的砂砾彻底堵死,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眼前是她苍白却锐利如刀的脸,那双曾倒映过神社的星光、盛满过烟火下羞涩笑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洞悉一切后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让我如坠冰窟的悲哀?

窗外惨白的电光一次次撕裂黑暗,将她单薄的身影忽明忽暗地映在斑驳的回廊墙壁上,摇曳不定,如同随时会消散的鬼魅。

她……她怎么能这么说?!

这十年……这十年算什么?!

神社苔痕上的勾指约定,单车后座絮絮叨叨的分享,烟火下那个笨拙却倾注了全部心跳和虔诚的初吻……

难道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盛大幻觉?

一场自我感动、自我满足的巨大独角戏?!

她只是一个承载我【喜欢】这种情绪的符号?!

愤怒、委屈、被彻底否定和羞辱的巨大荒谬感……

无数激烈而黑暗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江倒海,激烈地冲撞着,撕扯着,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作歇斯底里的咆哮!

我想反驳!

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

想大声质问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想让她立刻收回这句残忍到极致的话!

可我的身体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只能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受伤、被背叛的愤怒,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戳穿的恐慌。

遥迎着我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没有退缩,只是眼底那层薄薄的雾气更浓了,浓得像化不开的寒冰。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进入肺腑,像是在积蓄最后一点宣告的力气。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将我摇摇欲坠、刚刚被雷霆劈中的世界观彻底碾为齑粉:

【有时候……爱得太用力,太执着,也会成为……沉重的枷锁的,夏生。】

说完这句,她不再看我一眼,决然地转过身。

单薄的背影在昏暗摇曳的回廊灯光和窗外肆虐的惨白雷光映照下,透着一股近乎悲壮的疲惫和彻底的疏离。

她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却又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坚定,朝着回廊另一端温暖的、依旧残留着些许喧嚣的餐厅方向走去。

脚步声被滂沱的雨声和滚滚的雷声彻底吞没。

冰冷的雨丝持续不断地、狠狠地扑打在我脸上,混合着某种滚烫的液体,滑进嘴角,又咸又涩,如同铁锈的味道。

我像一尊被彻底遗弃在狂风暴雨中的、碎裂的石像,靠着冰冷刺骨的木柱,久久无法动弹。

只有那句残酷到极致的诘问,如同淬了剧毒的尖刺,带着冰冷的回音,一遍又一遍在耳边疯狂回响,在脑海里永无休止地盘旋、穿刺:

【你拼命想抓住的,到底是什么?是‘我’?还是……那个拼命在喜欢我的‘你自己’?】

暴雨如注,疯狂地冲刷着旅馆古老的屋顶和回廊,仿佛要涤净这山间的一切污浊,连同我心底那座刚刚被彻底摧毁的、名为【永远】的、由天真和幻想堆砌而成的沙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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