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聚贤阁

作者:比奇堡派总Q7 更新时间:2025/7/6 12:56:38 字数:4528

青牛山聚贤阁的夜,并不宁静。

前黑虎帮大殿,如今挂着崭新却略显潦草的“聚贤阁”牌匾,里面灯火通明。十几号人挤在厅堂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热。

有人龇牙咧嘴地给自己包扎伤口,布条染着暗红;有人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魂儿还没从白日那场摧枯拉朽的战斗里飘回来;

更多人则缩在角落,目光闪烁不定地瞟着上首端坐的那两道身影——尤其是那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二三岁、却生生将他们大当家打跪在地的少年,石生,以及那个自始至终都如同山岳般沉静、只在关键时刻才出手、却更显深不可测的青衫人——林秋。

石生坐在林秋下首一张硬木椅上,腰杆挺得笔直,努力维持着师父要求的威严。

可体内那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却如同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容他平静。白日里生死搏杀的每一幕都在脑中翻腾,对手的刀光、同伴(虽然只是刚收服的)的惨呼、自己心火爆发时那股焚尽一切的炽热……尤其是最后,指尖点中大当家“曲池穴”,看着那不可一世的凶徒瞬间瘫软跪地求饶的刹那——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灼热、更加凝练、更加狂暴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石生身上轰然爆发!

无形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吹得厅内灯火疯狂摇曳,光影乱舞!离得近的几个前匪徒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热浪和威压一冲,骇得连滚带爬后退好几步,撞翻了身后的木凳,发出稀里哗啦一阵乱响。

只见石生盘坐之地,地面竟隐隐透出焦灼的红光,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奔流,泛起一片不正常的赤红,周身空气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他……他又要发疯了?!”有人惊恐地低呼。

林秋却端坐不动,眼中精芒一闪而过,非但无惊,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欣慰。他看得分明,这不是失控,而是厚积薄发的突破!

石生紧咬牙关,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刚渗出毛孔便被高温蒸发成白气。停滞了半年之久的修为壁垒,在这生死搏杀后的极致压力与心火催发下,终于被狂暴的力量彻底冲垮!

那股在练气中期徘徊不前的灼热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贯通了新的经脉路线,变得更加雄浑、凝练,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练气后期!

狂暴的气息持续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才如同潮水般缓缓收敛、平息。石生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似有两簇火焰一闪而没,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拔高了一截,如同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他长长吐出一口灼热的白气,气息悠长,带着火星点点。

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破的异象震慑住了,看向石生的眼神除了残余的恐惧,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小子……简直是个怪物!然而,当他们的目光掠过石生,落在他旁边那位始终气定神闲的青衫人身上时,那份敬畏瞬间化作了更深的、源自骨髓的恐惧。

他们忘不了白日里那恐怖的一幕。

当石生陷入围攻险境,眼看就要被大当家那开山裂石的鬼头大刀劈中时,是这位看似清瘦、气息内敛的青衫人,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紧接着,那个如同凶兽般的石生,就仿佛被注入了神智,身形诡异地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必杀一击,然后鬼魅般欺近大当家,仅仅是两根手指并拢一点!

就那么轻描淡写的一点!

练气后期、凶名赫赫的大当家,瞬间就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惨叫着兵器脱手,跪地求饶!那两根手指,在他们眼中,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可怕!那是能轻易剥夺他们力量、甚至生命的、无法理解的恐怖手段!

这位林仙师,才是真正深不可测、掌控生死的存在!石生的凶悍霸道已经让他们胆寒,而林秋那云淡风轻间指点江山、翻云覆雨的手段,则让他们感到了彻底的、无法抗拒的碾压感!

林秋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起来,站好。”

众人如梦初醒,慌忙挣扎着起身,忍着伤痛,歪歪扭扭地在大厅中央排成几排,大气不敢出。看向林秋的目光,充满了最原始的敬畏和恐惧。

林秋的目光扫过这些脸上还带着血污、痞气和惶恐的面孔,最终落在石生身上,缓缓开口,声音斩钉截铁:“自今日起,黑虎帮烟消云散,唯有聚贤阁。尔等,皆为聚贤阁弟子。”

众人闻言,不少人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和侥幸。成了仙家门徒?这可比当朝不保夕的山匪强多了!有几个脑子活络的,心思活泛起来——若能拜在这位深不可测、手段通天的林仙师门下……

然而,林秋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们心头刚升起的小火苗。

“石生,为我座下首徒,亦是聚贤阁开山大弟子。”林秋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重压,“尔等,皆须奉石生为师,听其号令,由其教导约束!”

“什么?!”

“拜……拜他为师?!”

“这……这怎么行!他……他才多大?!”

短暂的死寂后,压抑的骚动如同炸开的马蜂窝,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质疑声、不满声、难以置信的惊呼声嗡嗡作响,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身材壮硕的汉子忍不住踏前一步,他是原黑虎帮的二当家,练气中期修为,此刻脸上满是憋屈和不忿,粗声道:“林……林仙师!小的们敬您神通广大,甘愿拜入聚贤阁门下,供您驱策!可……可让我们拜一个十几岁的娃娃……这……这传出去,兄弟们以后还怎么在道上立足?脸面何存啊!”他话虽说得还算克制,但语气里的抵触和怨气几乎要溢出来。

“就是!要拜也是拜您为师啊!林仙师!” “这小子毛都没长齐……” “这不是让我们喊他师父吗?这……这成何体统!” 有人带头,立刻有不少人附和,声音越来越大,看向石生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抗拒。让他们这些刀口舔血多年的汉子,对着一个半大孩子低头喊师父?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石生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捏得发白。他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如同针扎,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刚刚突破的喜悦和力量感,在这赤裸裸的羞辱下,似乎也变得有些苍白无力。他下意识地看向师父,眼中带着一丝委屈和求助。

林秋依旧端坐如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心中却掠过一丝极其荒谬的念头,甚至有点想笑: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眼前这个被你们嫌弃的黄毛小子,乃是天道推演中身负逆命之格、未来足以在倾覆万界的浩劫中点燃星火的“薪种”!是未来极可能以凡心执念证道、开宗立派、威震寰宇的道祖级人物!认他做师父,是你们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天大机缘!竟然还嫌掉份?觉得亏了?真是无知者无畏!

他端起旁边粗陶碗里早已凉透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仿佛在品味着什么绝世香茗。直到厅内的喧哗声因他的沉默而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变得落针可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恐惧。

林秋这才放下茶碗,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寒刃,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脸。没有刻意散发灵压,但那种筑基期修士历经生死磨砺、又承载着纪元使命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沉凝与威严,却如同无形的巨石,重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呼吸都变得困难。

“脸面?”林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冰碴子般的冷意,“你们,还有脸面可言吗?”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令人心底发寒的嘲讽弧度:“拦路剪径,为祸一方,欺凌弱小,强抢民女……这便是你们赖以立足的‘道’?这便是你们所谓的‘脸面’?一群土鸡瓦狗,乌合之众,也配在我面前谈脸面?”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在众人脸上。刀疤脸汉子脸色阵青阵白,额头冷汗涔涔,被噎得说不出一个字。其他人更是羞愧地低下头,不敢与林秋对视。

“让你们拜石生为师,”林秋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非是折辱,而是给你们一条改邪归正、重获新生的路!若非石生一念之仁,尔等今日早已是崖下枯骨,何来在此聒噪的资格?!”

他目光如电,钉在刀疤脸身上:“你,练气中期,自诩修为尚可?方才若非石生及时收手,你那条胳膊,此刻还能接得上?”刀疤脸下意识捂住自己刚刚接好的断臂,剧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脸色惨白如纸。

“还有你们,”林秋的目光扫过其他人,“石生留你们性命,是给你们机会,不是让你们蹬鼻子上脸!聚贤阁,不是黑虎帮!这里的规矩,由不得你们撒野!”

“拜师,或者……”林秋顿了顿,最后一个字吐出,带着森然的杀意,“滚下山去,自生自灭!选!”

“滚”字出口的瞬间,一股凝练如实质的冰冷杀意如同无形的潮水,轰然席卷整个大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所有人,包括刚刚突破练气后期的石生,都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血液几乎冻结!那是筑基修士毫不掩饰的意志碾压!

噗通!噗通!

刚刚还梗着脖子、满腹怨气的众人,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地跪倒一片!膝盖砸在冰冷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刀疤脸更是五体投地,额头死死抵着地面,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声音带着哭腔:“仙师息怒!仙师息怒!小的们知错了!小的们愿意!愿意拜石……拜石师父为师!绝无二心!绝无二心啊!”

“弟子愿拜石师父为师!”

“求石师父收留!”

求饶声、表忠心声响成一片,再无人敢有半分质疑和不敬。巨大的恐惧彻底压倒了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林秋这才缓缓收回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厅内众人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看向上首那清瘦身影的目光,只剩下无边的敬畏和恐惧。

“很好。”林秋语气恢复平淡,仿佛刚才那滔天杀意只是幻觉。他看向石生,目光转为温和,却带着不容推卸的重任:“石生。”

“弟子在!”石生立刻起身,躬身应道。

“这些人,既已拜你为师,便由你全权负责。”林秋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厅,“教导他们洗心革面,约束其行止,引其向善,使其明辨是非,懂得敬畏,知晓何为‘聚贤’之真意……这,便是为师交给你的第一道课题。”

石生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师父的深意。这不仅是管理,更是对他心性和能力的磨砺!他挺直腰板,眼神变得坚定:“弟子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师父所托!”

林秋微微颔首,似乎对石生的态度颇为满意。但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另外,”林秋的目光扫过下方这十几张惶恐不安、嗷嗷待哺的脸,“你既是我聚贤阁的开山大弟子,便需有为师分忧之责。”

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石生耳中:“为师囊中那点微薄盘缠,支撑你我师徒二人清修尚可。如今骤添这十几张吃饭的嘴……怕是支撑不了几日了。”

石生脸上的坚定瞬间凝固,变成了茫然和呆滞:“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又看了看下面那群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一看就很能吃的“徒弟”们。

林秋像是没看到石生瞬间石化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补充道:“宗门初创,百废待兴。这维系宗门运转,尤其是解决这……‘生计’之难题,亦是大师兄分内之责。你需尽快想出法子来。”

交代完毕,林秋施施然起身,不再看厅内众人一眼,仿佛卸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步履轻松地转身,径直朝后面自己暂居的静室走去。只留下一个清瘦挺拔、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背影。

大厅内,一片死寂。

石生呆立在上首,小脸上一片空白,脑子里只剩下师父最后那句话在无限循环:“盘缠支撑不了几日了……生计之难题……大师兄分内之责……想出法子……”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目光缓缓扫过下方。

地上,跪着十几个五大三粗、伤痕累累、满脸写着“饭桶”和“我是谁我在哪”的前山匪,如今是他的“徒弟”。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膏味、血腥味、汗臭味,还有……贫穷的味道。

崭新的“聚贤阁”牌匾在门外夜风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石生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比面对黑虎帮大当家时更加沉重和茫然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这位年仅十二岁、刚刚突破练气后期的聚贤阁“大师兄”稚嫩的肩膀上。

宗门……资金?他连“盘缠”具体是什么玩意儿,都是离开石家村后才第一次真正摸到过啊!

夜风呜咽着穿过破旧的门窗缝隙,吹得灯火又是一阵明灭。聚贤阁的第一场“大会”,在一种极度诡异、极度茫然、极度贫穷的沉默气氛中,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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