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云溪镇最大的客栈“云上居”一间上房内。
油灯发出温暖柔和的光。林清瑶穿着崭新的鹅黄衣裙,盘膝坐在干净的床铺上,小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林秋坐在她对面,神情郑重。
“清瑶,你体内的力量,如同奔涌江河,之前只是自然流淌,甚至泛滥成灾。今日,爹爹教你如何修筑堤坝,开凿沟渠,让它为你所用,滋养自身,而非摧毁一切。”林秋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他将手轻轻按在清瑶的丹田位置(隔着衣物):“闭目,凝神。回想你在毒窟救我时的那种感觉,那种‘引’的意念。不要抗拒它的存在,试着去‘看’它,‘感受’它流动的方向。”
清瑶依言闭目。在林秋温和而强大的神识引导下,她努力摒弃杂念,将心神沉入体内。
渐渐地,她“看”到了!那些曾经狂暴肆虐、带给她无尽痛苦的墨绿色毒力,此刻正如同无数条温顺的小溪,在她体内按照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淌,最终汇聚向丹田处那个微小的、旋转着的墨绿色漩涡——那是她无意中凝聚的毒丹雏形。
“很好。”林秋的声音如同指引的灯塔,“现在,跟着爹爹念诵心诀,用意念引导它们,让它们流入这漩涡,如同百川归海。万毒归藏,凝华聚精。丹府为炉,心念为薪。炼化戾气,蕴养灵根…”
艰涩的口诀在林秋的引导下,如同有了生命。清瑶努力跟随着,意念集中在那小小的漩涡上。
随着口诀的运转和意念的引导,体内那些墨绿色的毒力溪流仿佛受到了召唤,流动的速度变得规律而顺畅,更加欢快地涌向丹田漩涡。漩涡旋转的速度微微加快,颜色似乎也更加凝实深邃了一分。
一股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体内那股庞大而危险的力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被她所“握住”,不再是无形的枷锁,而是可以感知、可以引导的存在!
她甚至能感觉到,随着力量的归流,身体里那日夜啃噬般的剧痛都减轻了许多,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力量感充盈着四肢百骸。
嗡!
丹田处那墨绿色的漩涡猛地一震,旋转骤然加速,瞬间变得更加凝练稳固!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感”自丹田升起,沿着几条主要的经脉缓缓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陡然一变,变得更加内敛而稳定,那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毒瘴感几乎消失不见,只剩下练气期修士特有的灵力波动(虽然本质是毒力)。
练气初期!水到渠成!
清瑶惊喜地睁开眼,感受着体内温顺流淌的力量,激动地看向林秋:“爹爹!我…我感觉到了!它们…听话了!” 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兴奋和成就感。
林秋眼中满是欣慰的笑意。他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
里面是几本纸张泛黄的书籍(《百草图鉴》、《经络浅述》、《常见毒伤救治》)和一套用软布包裹着的、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尾处,都极其精巧地镂刻着一个微小的、散发着淡淡清圣气息的净莲图案。
“清瑶,力量本身并无善恶。”林秋拿起一枚银针,指尖抚过针尾的净莲刻印,神情无比郑重,“如同这银针,可刺穴伤人,亦可悬壶济世。你体内的‘毒’,是天道予你的双刃剑。它可蚀骨腐心,夺人性命于顷刻;亦可…逆转阴阳,活死人肉白骨!关键在于执掌它的这颗心。”
他将医书和银针轻轻放到清瑶手中:“爹爹今日传你医术,教你辨识百草,通晓人体经络气血运行之理。望你以此力为引,以此心为灯,化腐朽为神奇,解世间伤病苦痛。以毒为药,以力为善,这才是你真正的‘道’,也是你驾驭这份天赐之力的唯一正途。”
他拿起《百草图鉴》,翻开一页,指着上面的甘草图样:“看,此物名甘草,其性平和,能解百毒,调和诸药…” 他开始耐心地讲解起来。
清瑶捧着沉甸甸的医书和银针,听着爹爹温和却蕴含着大道至理的话语,看着针尾那朵小小的、仿佛能净化一切的净莲,再感受着体内那温顺流淌、已被赋予新意义的毒力,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明悟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发芽。
她用力地点着头,眼神专注而明亮。
次日清晨,阳光洒满云溪镇的街道。
林秋带着换上新衣、头发清爽、眼神里多了几分生气的林清瑶在镇上漫步,既是熟悉环境,也是让她感受人间烟火。
突然,前方街角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人群的骚动!
“我的儿啊!醒醒!你醒醒啊!”
“快!快找李郎中!”
“天杀的毒蛇!咬在腿上了!”
林秋和清瑶挤进人群。只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躺在地上,脸色青黑,嘴唇发紫,小腿处两个深深的牙印周围,皮肤已经肿胀发黑,散发着腥气。
孩子的父母跪在旁边,哭得几乎昏厥。
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李郎中)被匆匆拉来,他只看了一眼伤口,搭了下脉搏,便连连摇头,满脸沉重:“是烙铁头!剧毒无比!毒已攻心…老朽…回天乏术啊!准备…后事吧…”
此言一出,孩子母亲直接晕了过去,父亲捶胸顿足,周围一片悲声。
“爹爹…”清瑶下意识地抓紧了林秋的手,看着地上那濒死的孩童,看着他父母绝望的哭嚎,一种强烈的悸动在她心中翻涌。
她想起了毒窟里那些被毒死的虫豸,想起了老太婆试药时痛苦扭曲的脸…死亡的气息让她害怕,更让她…不忍。
林秋低头看向她,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信任和鼓励,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清瑶,你的力量,能救他。像昨天爹爹教你‘引’毒一样,把他体内的蛇毒‘引’出来。爹爹信你。”
爹爹的信任如同最强大的力量注入心田。清瑶看着地上那小小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身躯,再看向爹爹眼中那毫无保留的期许,一股勇气猛地冲散了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在林秋鼓励的目光下,走上前去,在众人惊愕、疑惑甚至带着几分看怪物般的目光中(尤其看到她脸上的毒斑),蹲在了男童的身边。
她伸出有些颤抖的小手,悬在男童发黑的伤口上方一寸之处。闭上眼,努力回忆着《万毒归藏诀》的运转法门,回忆着爹爹教导的“引”字诀,将全部心神集中在感应那股盘踞在孩童体内的、狂暴的蛇毒之上。
“万毒归藏…凝华聚精…”她心中默念,意念高度集中。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律动的吸力,从她掌心透出。
奇迹发生了!
孩童伤口处那浓黑发亮的毒血,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竟然化作一丝丝极其细微的黑色气流,如同活物般,从伤口中袅袅升起,迅速没入清瑶的掌心!
同时,林秋悄然将一股精纯的净莲心印之力渡入孩童心脉,护住他最后的生机。
随着黑色毒丝的抽离,孩童腿上那触目惊心的青黑色肿胀,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减!他青紫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微弱到几乎停止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嘶……”
“天哪!快看!”
“毒…毒被吸出来了?!”
“这小姑娘…神了!”
周围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从最初的质疑瞬间转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撼!老郎中李大夫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清瑶的手和孩童迅速好转的伤处,仿佛看到了神迹!
当最后一丝黑气被清瑶吸入体内,融入她那温顺的毒力之中,孩童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
“宝儿!我的宝儿啊!”苏醒的母亲扑上来,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孩子,喜极而泣。
孩子的父亲更是激动得对着清瑶和林秋就要下跪磕头:“恩人!活菩萨!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儿!”
清瑶收回手,小脸因为刚才的专注和力量消耗显得有些苍白,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看着苏醒的孩子纯真的眼神,听着父母发自肺腑的感激涕零,感受着周围人群目光从恐惧、嫌恶到震惊、感激的转变,再感受着体内因“救人”而非“伤人”而运转的、平和温顺甚至带着一丝暖意的毒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满足感和难以言喻的温暖洪流瞬间淹没了她。仿佛一道光照进了她曾经只有黑暗和冰冷的心房,将那些积年的怨毒、恐惧和自卑瞬间驱散。
她找到了!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