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怀抱方能承载摇篮？
多长的双手方能触碰天空？
传递的心声何时抵达远方？
远方的心声何时又回望？
…………
［欢迎回来，阿宁舰长］
“智能终于修好了？怪不得我没有在路边的机器人身上看见你的影子。”少女已经上前用绷带绑住右手，少年自然凑了过来。分裂思维来代替AI，这件事情他也能做到，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其实那种效果更好一点吧？虽然对信息处理能力是种挑战，但同样也能收集到很多信息啊。”
“萨理泽斯，把核心区示意图打开。这是战舰核心AI的名字，原先的AI已经完全删除掉了，这个是备份。以及你刚刚的疑惑，这个是解答。”
幽蓝色的粒子，非常科幻的在半空展开成三维模型。随后一点点调色，通过中心处小方块的绿点示意，少年意识到了什么。
单单是核心区，也就是从舰桥可以直接抵达的区域，食堂配电室这种小间甚至都不显示在上面，即便如此也有密密麻麻的居住区块，工厂区块，生物质培养区块，发电区块，比起战舰这更像是一座城市。
这的确不像是用个人能力可以填补的缺口。
但既然核心区就可以自给自足，为什么还有下面的区域呢？
疑问产生的速度跟不上解答。少女的精神力先是友善的敲了敲门铃，才完成精神的联通。在感知中，温和冷静的少女从未如此疲倦，疲倦到少年整理完情报足足一分钟后才缓慢张口道。
“这是视界探针。”概念同步到少年的记忆里面，于是少年也沉默了。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是倾听着少女的心声。比方说少女现在在埋怨这艘船也不是原住民，先前把自己伪装成土著的模样简直闹个大笑话。
这倒是真的。虽然少年偶尔听过少女说自己是和他是同一个型号的产品，但真的没有产生过少女曾经和他来自同一个世界之类的念头。
“让我们重归正题吧，在你感到不安向我求助之前。”神交非常爽，效率非常快，但是少女率先脱离：“听说你只有15岁？”
“这是灵魂的岁数吧？”
“那我先安排你三年。等到你成年之后，就要你亲自在这艘船里面寻找自己的定位了。”真的很像一个父亲。每当提出问题时总能得到解答，但每次得到解答都会反复被提及独立思考的用意。
这是被人关心的感觉？但又有点不像啊。
被脑海的声音赶回机体的唐亮握住了摇杆。先是再度和舰长小姐确认任务的信息，随后扳开保险，打开精神干扰器。
这样的话，应该就听不见了……熟悉的被包裹感再度浮现，安全感自四肢躯干的每个毛孔中析出，被各种各样的信息搅得头昏眼花的少年下意识推动了摇杆。
“计划要分三步走。”确定自己的一部分思绪自动跟随在少年的机体后面，阿宁把注意力放回主体。已经没有观众来满足她的表演欲了，反倒让她能够一边释放软弱的自己并加以审视，一边操纵着纳米机器人前往故障区域。
“毁灭什么，维持什么，创造什么。”
最危险的无疑是腐烂海。活性在众多灾难中最高，无自我意识但是有亚空间挖洞。好消息是赶在应急防火墙崩溃前重新连上了电，坏消息是主要的等离子反应堆修复遥遥无期，而现在的主要电力供应有随时崩塌的风险，数不清的无人机甲正在那片其实不利于展开大部队的空间里面进行填线。
这是必定要毁灭之物，命运的亲自指示。
像少年那样的大脑袋只需要在日常的生活中误入各种各样的洞天奇境就可以了，但少女做不到。她蛮横的铭记重生前的那无纸空谈，就好像失去的一切都得到了等价的交换。
无端的恐惧与恨意始终在刺痛她的内心，而无数文人雅客也乐意偶尔品尝这不一般的风味。幸好这些家伙快要死了，不然和这些家伙挤在一起当观测者，我也不想忍啊。
“哦，来了。”面无表情的少女先是看了眼许久未见的天空，再看一眼厚实沉重的大地，最后再看向自己：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但是在地上扭曲爬行的类人生物。
她听见生物的哀嚎：“该死的！我怎能错过少女更换衣物的细节？那黑色长靴下的踩脚袜可从未有人仔细品鉴，若是不加以修饰，又怎能有人知晓少女在这短暂的时日中换了多少件衣服？”
她听见生物的惬意：“呱，就是能看见少女抱着腿缩在宽大座椅上软弱的模样，那这辈子真是值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所有人都在等待你接受崩溃与偏执的未来！”
她听见生物的低吼：“你是如此的美丽，贴近人类对美的想象如此之近。你的美德耀眼，如此赢得人类的智慧欢喜。为何你却不是神明？而深陷于人类的躯壳？”
“不要开除我的人籍，命运。”抬起双手，缠在自己四肢上的绷带在这个世界仍然存在，少女可以随时关掉连接，代价不过是永久失去这部分意识：“我不在乎你对我的欺骗，我只希望你在诱导我的时候能够言简意赅一些，不要说太多的废话。”
“别嘛，亲～”来自少女的精致容颜笑起来，就连少女自身的防御都能击溃，阿宁用力收敛软化的嘴角，双手环胸就是要看这命运又要搅什么东西。
“我已经把时间暂停了，能多给我点耐心嘛亲？”
“……”无时无刻汇报的信息停止了，正如对面嬉皮笑脸的自己所言，时间停止了。当然，也可以说是只是切断了自己和外界的联系，但欺骗的意义在于什么呢？所以在命运张开嘴巴准备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时停之前，少女终究是没有绷住，表情加起来三条缝。
“除了叫命运，你还叫什么？”
“让你放松下来可真困难，我的的朋友。”
“我喜欢在框架下面做事，不代表什么。”
“这可相当工整。”
“您也不差。”
开朗和大方是交流的宝物，阿宁弄不清楚命运究竟在卖什么娄子，但并不妨碍她聊的非常愉快。她知道这是见识和能力被压制的结果，但那种小小的压迫感就靠勇气去克服便是了。
……不是错觉，命运的眼神像是被迷住了一样。那双与她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瞳此时布满了水雾，精致的脸庞染上云霞般的红晕，身体前倾，无意识摇晃着那青涩又富有魅力的身躯。
在少女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将这富有魅力的动作给学会了。灵族的幼女神转身就跑，一边跑着一边还发出咕咕呱呱的声音。只留下已经彻底暗下来，拳头握紧的少女。
黑着脸低头，绿色头发的少女只有个脑袋露在土地之外，对着少女完全不知情绪的脸庞说道：“把他们送到我这里来。”
“作为交换，属于死亡的原初动力为你开放。”
“……纳垢。”
“名字太难听了，一亿年后再叫这个名字吧。”
“其他呢？”
“没有人类外表，被命运禁止访问了。”从头发里面薅出一根青翠的柳条，用一双宛如婴儿的双手绑在少女的脚踝，亚空间的神明说道：“已不能容许不死的死者存在于现实世界了，把他们送到我这里来。”
“……谢谢你，这已经是我听到最直接的话语了。”
“不客气呱。”慈父慢吞吞的游走了。 他很善解人意的为自己套上了美化皮，虽说不是很能理解。
世界归于沉寂，少女也从那短暂的失态中恢复控制。虽然她没有仔细看这天空，没有仔细的抚摸大地，但她的确已经充满电了，在重力的束缚下。
命运在等待提问，唯一的疑问，她感知得到。
问题不能太复杂，太过复杂的问题会推动人的异化与成长，少女连自我的锚定都马马虎虎，已然不能再承受更多的知识。
问题不能太简单，来到这里的渠道都是来自命运的垂悯，下次的机会遥遥无期。
她问道：“这是我的船吗？在法理上，在事实上。”
她做出了抉择。蛮不错的，像是孩子一样，紧紧握着珍惜的玩具不放。这并不是带有贬义的嘲笑，已经学会放弃的人在此刻学会珍惜是狮子迈向孩童的最伟大一步。
命运回道：“多穿短裙和丝袜，努力的打扮自己，取悦自己。美丽的孩子，有美丽的奇遇。”
命运补充道：“宇宙有目的，不要心忧冰冷的数字。”
命运说出结语：“这是你的船。全长77公里，不含增生的区域。星海也是你的，因为旧日残梦正在远去，行星与陨石间并不存在国线。”
“如果有，去给老登几个巴掌，外地的爷就是爷。”
“哈。”回忆命运的不是少女的嗤笑，而是现在亚空间的主角那高亢的哈气声。阿宁面无表情的找了个可以看到所有人的角度，这些家伙……
积重难返，无形扭曲，原初动力……除了无形扭曲以外都不是熟人啊。阿宁再往后面退一步，让可爱的蓝发鸟小姐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面。
地狱风暴在这里，但对比前面三个妄图把自己塑造成人形的类人生物要娇小许多。
这和先前的慈父与灵族神是不同的。她看着三团混沌聚作一团，思绪混乱的进行记录：就像台下的道具师和演员可以聊天调侃，但上了台之后便要忠实的扮演角色。如果和角色聊天，就会破坏剧情的演绎……
还有两位。
“先诞生的必然是一，也是全，原初动力渴求新的工厂与空间，于是祂在了这里。”这鸟人还装腔作调起来了。等一下，我也干了，那没事了。阿宁全程扮演听众，任由地狱风暴进行她的构史。
“而诞生必然遵循变化，于是无形扭曲便诞生了。”鸟小姐肆意玩弄着她那又大又亮的闪闪发光的大眼睛，但阿宁无声的沉默。世界上不变的东西唯有变化，那么积重难返应该在无情扭曲之前诞生。
甚至如果是亚空间学识没有出错，生命的诞生还要在变化诞生之前呢。阿宁自动过滤掉了第二第三第四，不让鸟人的蛊惑之音干涉自己的思绪。
……鸟人怎么不说话了？阿宁抬头，风暴已经远去。只有火焰缠上了自己左手手腕的绷带，她才发现自己右手的绷带上多了个魅惑的唇印。
风暴的确是风暴，在染上无形扭曲之前，洒脱的模样的确和未来的奸奇大相径庭……那最后一位……最后两位呢？
披着狼皮披风的白发赤瞳女子已经在身后矗立许久了。说是女子，实际上只是长得高挑的少女。脸颊仍有青涩的痕迹，宝石般的双眼也并不蕴含岁月带来的风韵与成熟的妩媚。
但只要想到命运那癫狂的呢喃，阿宁就会意识到这个穿着长裤长衣只露出小臂与脖颈的家伙……
该死，这个恐虐强的可怕。宁愿倒霉也不宁愿顺从命运吗……少女有些心动，但黑色的火焰终止了这方面的渴望。
“呱。”恐虐轻轻踢了下少女的小腿，四种闪烁的光芒将她从这片命运离去的空间掩去。属于物质层面的东西被三团难以分析的亚空间邪神所吞咽，而现在，孔虐要去战那正确的战，保护这片新生的土壤不被唯一苏醒的灵能邪神毁灭。
……以及为什么这些邪神总是爱呱呱叫？
大脑被各种亚空间学识填的满满当当，但不出数个周转便被消化封装。远航的时间已经定下，虽然现在没有什么星炬玩意来进行亚空间导航，但不出所料的话，现在的亚空间干净的能被称为灵魂之海。
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能看到两位大能的惊世一战。
“呱，我想看呀！”可惜不行，少女的冲动只局限在话语当中，她不但没有分配任何一点身体机能用于打滚，双手也已经诚实的搭在了座位上。
………还有很多工作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