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开始砸在车棚顶的铁皮上,噼里啪啦,像一群不耐烦的手指在用力叩击。杨晨把自行车胡乱塞进角落,链条蹭在生锈的支架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顾不上那么多,目光直勾勾地盯在自家单元门口那个灰扑扑的信箱上。心,莫名其妙地悬了起来,跳得又沉又快,擂鼓似的撞着胸腔。
高考倒计时像个巨大的沙漏悬在头顶,每一粒沙子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昨天那张惨不忍睹的数学模拟卷分数还在眼前晃悠,鲜红的数字像烙铁烫在视网膜上。老妈带着失望又强压焦虑的眼神,老爸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的沉重脚步声,还有那句小心翼翼递过来的“要不要再找个老师看看?”——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勒得他喘不过气。他需要一点“别的”,什么都好,只要能暂时从那片名为“未来”的沉重沼泽里探出头,吸一口不一样的空气。
几天前那个深夜,被三角函数折磨得头晕眼花的他,就是在论坛一个犄角旮旯的回帖里,撞见了那个链接。标题简单粗暴得像街边小广告——“变身皮套·定制·百分百沉浸式体验”。百分百?杨晨当时嗤之以鼻,手指都准备点叉了。可鬼使神差地,那句“沉浸式体验”像根细小的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心底某个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角落。一种模糊的、带着点禁忌甜味的念头悄然浮起:如果……仅仅是如果呢?哪怕只有一秒钟,体验一下完全不同的视角,一个……女孩子的视角?这念头本身带着点荒谬的刺激感,像偷尝了一口明知不该碰的酒。
就是这点隐秘的、带着逃离意味的诱惑,压倒了理智的警报。他点开了链接,页面跳转得慢得像在穿越泥潭,最终呈现出一片深海般的沉静蓝色。没有图片,没有客服,只有几行冷冰冰的白字:“定制你的化身。测量精准。效果唯一。后果自负。”下面是一个要求精确到毫米的、详尽到令人发指的身体数据表格,和一个孤零零的“确认下单”按钮。
“后果自负?”杨晨低声念着这四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股混合着荒谬和巨大诱惑的电流,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太诡异了,像都市传说走进了现实。可那表格里要求的数据之详尽——身高、臂长、腿长、头围、肩宽、腰围、臀围……甚至脚趾的长度——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感,或者说,一种令人心悸的、要将你彻底“复制”的野心。
他盯着屏幕,大脑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在激烈搏斗。一个理智的、属于高三学生杨晨的声音在尖叫:骗子!浪费时间!快关掉!物理公式!另一个声音,更轻,却更执拗,带着蛊惑的低语:万一呢?就这一次,试试看?反正……又不会真的损失什么,对吧?
那点隐秘的、关于“如果”的甜味,在深夜里被无限放大,压倒了理智的警报。他深吸一口气,像要潜入深海。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击,输入一串串冰冷而私密的数字。每一个数字的确认,都像是把身体的一部分密码,交托给了这片未知的深蓝。
点击“确认下单”的瞬间,页面瞬间变黑,一行更小的白字浮现:“定制启动。静候蜕变。”随即,整个页面连同浏览器标签,如同从未存在过般,彻底消失了。
杨晨怔怔地看着空白的浏览器窗口,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攫住了他。刚才的一切,是熬夜太久出现的幻觉吗?他烦躁地刷新了几下,历史记录里也一片空白。只有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叮咚”响起,一条银行扣款通知,冰冷地宣告着刚才的交易真实存在。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天空堆积着铅灰色的厚重云层,空气闷热潮湿,预示着一场蓄势待发的暴雨。杨晨踩着自行车冲进小区车棚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棚顶的铁皮上,发出震耳的喧嚣。
信箱里,躺着一个包裹。没有快递单号,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手写的、略显潦草的“杨”字。它像一块沉重的灰色砖头,安静地躺在其他花花绿绿的广告传单中间,散发着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
杨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一把抓起包裹,指尖传来的触感异常沉重,带着一种非纸非木的奇异硬度,表面冰凉滑腻。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手中这个沉默的物体上。那家店……是真的?
他几乎是跑着冲上楼梯,钥匙在锁孔里撞出慌乱的声响。冲进自己狭小的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胸腔剧烈起伏。窗外雨声轰鸣,房间里却异常安静,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在书桌上,台灯的光线为它投下浓重的阴影。
包裹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胶带或缝隙。杨晨的手指沿着边缘摸索,指腹下传来一种类似温润玉石般的微凉触感。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指尖在某处边缘轻轻一按,整个包裹表面瞬间亮起几道极其细微的蓝色光纹,如同电路板被瞬间激活。光纹无声地流转、交汇,然后“咔哒”一声轻响,整个包裹如同绽放的花苞,外壳沿着几条平滑的曲线优雅地向外翻开、平展,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没有填充物,没有说明书。只有一件物品。
一件肉色的、像第二层皮肤般被折叠得异常整齐的连体衣。它的颜色是一种极其贴近人类肤色的浅杏粉,带着难以言喻的生命感。材质看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表面有着极其细腻的、类似真实皮肤肌理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哑光。它静静地躺在展开的包裹底座上,像一件等待被唤醒的艺术品,又像一个沉眠的异类生命体。
杨晨屏住了呼吸,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皮套”的表面。
冰凉!
并非金属或塑料那种生硬的冰冷,而是一种带着奇异活性的、仿佛有生命律动潜藏其下的沁凉。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那冰凉感如同拥有意识般,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绝对的平静。
这感觉太诡异了。杨晨猛地缩回手,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一股寒意混合着强烈的好奇,像藤蔓般缠绕住他。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他咬咬牙,目光投向旁边穿衣镜中自己那张因为紧张而略显苍白的少年脸庞。
“拼了!”他低声给自己打气,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
他不再犹豫,迅速脱掉身上的T恤和运动裤,只穿着一条平角内裤站在房间中央。空气接触皮肤,带来一丝微凉。他拿起那件肉色的“皮套”,入手的感觉比预想中更沉,也更柔韧。他找到腿部开口的位置——那开口设计得异常贴合,几乎没有多余的布料。
他先尝试将右脚伸进去。冰凉的胶质瞬间包裹住脚趾、脚背、脚踝……那股冰凉感如同活物,紧贴着皮肤向上蔓延,带来一种极其强烈的异物感和难以言喻的吸附力。他稳了稳心神,用力将腿向上提拉。皮套异常顺滑,仿佛涂了无形的润滑剂,伴随着一种极其轻微的、类似薄膜被拉伸的“嘶嘶”声,迅速覆盖了他的小腿、膝盖,一直到达大腿根部。接着是左腿,同样的冰凉包裹,同样的顺滑上提。
很快,整个下半身都被那层奇异的肉色胶质包裹。杨晨低头看去,镜中的自己腰部以下仿佛被一层逼真得过分的肉色紧身衣覆盖,勾勒出腿部的线条,但材质本身的光泽和细腻纹理,又清晰地区别于真正的皮肤。他试着抬了抬腿,动作没有想象中的滞涩,但那层冰凉的存在感却无比强烈,紧紧吸附着每一寸肌肤,如同第二层紧密束缚的皮肤。一种微妙的、被包裹的封闭感悄然滋生。
他拿起上半部分,找到背部开口。深吸一口气,他像穿一件紧身潜水服那样,先将双臂伸了进去。冰凉的胶质迅速包裹住手臂,从指尖开始向上蔓延。当皮套覆盖到手肘以上时,他猛地发力,将整个上半身部分用力向上提起!
“呃!”一声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
皮套覆盖到腰腹的瞬间,那股紧缚感骤然增强了数倍!仿佛有无形的手在用力向内挤压、收束。腰腹的皮套自动调整、收缩,发出细微的“嘁嘁”声,严丝合缝地贴合上去,与他之前穿好的下半部分完美对接,中间没有一丝缝隙。此刻,他整个躯干都被这层肉色的胶质紧紧包裹。冰凉感依旧,但紧贴感变得如此强烈,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皮套随着胸廓起伏而发生的微小形变。那感觉,就像被包裹在一个量身定制的、具有生命力的冰凉茧里。他下意识地做了个深呼吸,皮套也忠实地随之扩张、收缩,仿佛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又像一个沉默的共谋者。
只剩下头部了。
杨晨拿起最后一部分——那个覆盖整个头部和颈部的“面具”。它看起来更像一张完整的、没有五官的、带着浓密乌黑长发的脸皮,折叠的方式复杂而精密。他站在镜前,双手捧着它,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翻腾的紧张、犹豫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兴奋。镜中的少年,身体已经被一层奇异的肉色覆盖,只留下头颅,显得格外突兀和脆弱。
他不再给自己反悔的时间。双手托起那冰冷的“面具”,屏住呼吸,对准自己的脸孔,猛地抠了下去!
黑暗与窒息感如同狂暴的海啸,瞬间将他吞没!
冰凉!刺骨的冰凉瞬间覆盖了整张脸!那感觉并非仅仅停留在皮肤表面,而是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寒意,直接钻向骨骼深处。更可怕的是,口鼻被彻底封死!空气断绝!杨晨的瞳孔骤然放大,惊恐瞬间攫住了所有意识!他像溺水的人一样,双手下意识地疯狂抓挠着覆盖在脸上的东西,试图将它撕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的倒气声。眼前是无边的黑暗,肺部火烧火燎地疼痛,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迫近!
就在他眼前发黑,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
嗡——!
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电流感,毫无征兆地从面部皮套内部爆发!它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电击,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信息洪流,一种冰冷而狂暴的神经信号!这股洪流无视了他徒劳的挣扎,以摧枯拉朽之势,强行冲入他的大脑!像无数根冰冷的银针,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感官屏障,精准无比地刺入每一条负责感知头面部的神经末梢!
剧烈的刺痛!眩晕!杨晨的身体猛地僵直,抓挠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他仿佛坠入了一个由纯粹电流和冰冷数据构成的旋涡,意识被撕扯、搅动,几乎要碎裂。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与痛苦中,一个冰冷的、非人的、毫无感情的合成音,如同直接在颅骨内部敲响的丧钟,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神经接驳协议:启动。】
【目标形态:设定载入。】
【全身覆盖完成。】
【转化程序:激活。】
随着这冰冷宣告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覆盖在他面部的皮套内部,那些极其细微的、如同活体电路般的银色纹路,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如同液态金属般流淌的银蓝色光芒!光芒透过皮套的材质隐约透出,将整个房间映照得一片诡谲!
紧接着,一股灼热感取代了最初的冰凉,从被皮套覆盖的全身每一个角落猛烈爆发!
“呃啊——!”一声压抑的、变调的痛呼终于冲破了杨晨的喉咙,却在皮套的包裹下变得沉闷模糊。那感觉太恐怖了!仿佛有亿万只滚烫的蚂蚁瞬间钻进了他的皮肤之下,沿着肌肉纤维、血管网络、神经通路疯狂地噬咬、钻探、重新编织!不是撕裂的剧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更彻底的、将原有结构彻底熔毁再重塑的恐怖热流!从脚趾尖到头顶,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
他的身体在灼烧感中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痉挛,像一具通了高压电的木偶,肌肉不受控制地绷紧、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如雨点般的细微“咯咯”脆响!那是全身骨架在某种无形伟力的作用下,被强行压缩、调整、重构!身高在肉眼可见地矮下去!肩膀的宽度在微妙地收窄!腰肢的线条变得更加纤细、柔韧!骨盆的结构似乎也在发生着不易察觉的、却影响深远的改变。
杨晨的意识在极度的痛苦和神经接驳的眩晕中浮沉。他被迫睁大着被皮套覆盖的眼睛,透过那层发出诡异光芒的肉色薄膜,死死盯着镜中的自己。那景象足以让人心智崩溃!
镜中那具被肉色皮套覆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惊心动魄的扭曲与变形!轮廓在收缩、线条在软化、比例在重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颈部的变化——喉结,那个属于男性的显著标志,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抹平、按回了皮肤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胸前的平坦区域如同被注入了无形的、滚烫的生命力,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塑形!两团柔和的、饱满的曲线在皮套下迅速勾勒出来,随着他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剧烈起伏!
“不…这不可能……”一个念头在杨晨混乱的意识中尖叫。他想挣扎,想撕碎这层正在改造他身体的魔物,但神经接驳带来的强烈眩晕和全身被禁锢般的灼烧感,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个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囚徒,眼睁睁看着镜中那个“自己”被抹杀,被一个陌生的、女性的轮廓所取代!
变化还在继续。灼烧感和骨骼的脆响逐渐减弱、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深入骨髓的麻痒,仿佛有亿万新生的细胞在欢呼雀跃,适应着全新的形态。面部传来强烈的挤压感和重塑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细致地揉捏着他的颧骨、下颌、鼻梁,将它们推入更柔和、更精巧的模具之中。嘴唇似乎变得更加饱满,唇线的轮廓被微妙地勾勒得更加清晰。
覆盖全身的皮套,那原本清晰的肉色胶质感和细微的接缝纹理,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不是物理上的消解,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正疯狂地、贪婪地与他原有的皮肤进行着最深层次的融合与同化!皮套的颜色变得更加自然、温润,彻底褪去了那层人工的哑光,呈现出真正皮肤般细腻的、带着血色和生命光泽的质感。表面那些细微的肌理纹路也变得更加生动、自然,与真实的皮肤纹理完美地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颈部的束缚感完全消失了,仿佛那里从未有过任何覆盖物。胸前新生的柔软起伏,被一层同样细腻温润、带着自然血色和微微弹性的“皮肤”完美地包裹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真实得令人心颤。
覆盖在面部的部分也完成了最后的蜕变。那些刺目的银蓝色光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熄灭。最后一丝灼热感和麻痒感也悄然消失。
嗡鸣的电流声、骨骼的脆响、合成音的宣告……所有的喧嚣如同被一只巨手骤然抹去。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只剩下湿漉漉的树叶偶尔滴落水珠的轻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杨晨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旋涡中缓缓上浮,重新与身体建立了连接。他发现自己正软软地瘫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全身……感觉很奇怪。没有之前那层紧缚的冰凉异物感,也没有灼烧或疼痛。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柔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全然陌生的身体触感。
他试探性地抬起一只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极其陌生又无比熟悉的手。手指纤细修长,骨节不再那么突出,皮肤细腻光滑,在台灯的光线下泛着温润健康的柔光。指甲圆润干净。这绝不是杨晨那双属于十八岁男生的、指节分明、偶尔带着打球擦伤的手。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上他的脊椎!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钉在了对面那面穿衣镜上!
镜子里,映出的不再是他看了十八年的那个自己。
那是一个少女。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样貌清秀,甚至带着几分懵懂稚气的少女。
一头乌黑浓密、带着自然微卷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和略显单薄的肩背上,几缕发丝还调皮地贴在汗湿的颈侧。小巧的脸庞轮廓柔和,下颌线条流畅精致。皮肤白皙细腻,如同上好的瓷器。鼻梁小巧挺直,嘴唇是自然的、带着健康红润的粉色,唇形饱满而柔和。最让杨晨灵魂出窍的,是那双眼睛——形状变得更大、更圆润了些,眼尾微微下垂,睫毛浓密纤长,此刻正因极度的震惊而睁得溜圆,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天花板上惨白的吸顶灯,里面盛满了全然的、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恐慌。这双眼睛,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清澈和……无辜?
镜中的少女也穿着他那条属于男生的、此刻显得异常宽大松垮的灰色平角内裤,上身赤裸。纤细的脖颈线条流畅,下方是清晰而精致的锁骨,形成两个小小的、优美的凹陷。视线向下,是微微隆起的、线条柔和的胸脯,顶端是两抹极其娇嫩的、如同初绽蓓蕾般的粉色。纤细的腰肢连接着线条变得更为圆润、更具女性特征的髋部曲线,在那里,原本属于男性的内裤腰际显得松松垮垮,几乎要滑落下去。双腿并拢,修长而匀称,膝盖的轮廓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小腿的线条流畅地延伸下去。
杨晨的呼吸彻底停止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凝固在那张镜中的、属于少女的脸上。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冻结。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只有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冲撞的轰鸣。镜中的人,每一个细节都在无情地宣告着一个事实:他,杨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陌生的、有着柔软曲线和精致面孔的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一个世纪。求生的本能终于冲破石化。皮套!那层东西!它一定还在!一定是某种高明的伪装!镜子里这张脸,这身体,都是假的!是幻觉!是那该死的皮套制造出来的幻象!
他像疯了一样,双手猛地抓向自己的脖颈!指尖触碰到皮肤——温热的、细腻的、带着真实弹性和生命感的皮肤!没有接缝!没有边缘!他颤抖的手指用力向下拉扯、刮擦,沿着锁骨、胸口、腹部……所到之处,只有一片浑然天成、触手温润的肌肤,细腻得不可思议,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皮套的痕迹!他甚至能感受到指尖划过皮肤时,那种细微的、真实的摩擦感。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不甘心地双手胡乱地在头上摸索,指尖插入那浓密微卷的乌黑长发,发丝柔软顺滑,带着洗发水的淡淡香气,无比真实。他发狂般地在头皮上摸索、按压,每一寸头皮都传来真实的触感和轻微的压迫感。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崩溃放弃时,指尖在靠近后脑勺深处、发根最浓密的地方,突然触碰到了一处极其微小的异样!
一道缝隙!
非常非常狭窄,大约只有一指宽、一指长,隐藏在厚厚的发丛之下。触感极其细微,仿佛一道愈合得只剩一丝痕迹的旧伤疤,又像皮肤上一个极其隐秘的天然褶皱。指尖用力压上去,能感觉到一种极其轻微的、与周围皮肤不同的韧性,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封闭感。仿佛那里是唯一一处尚未完全融合的边界。他想起包裹里那根细小的银针。强忍着巨大的心理不适,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沿着那道缝隙的边缘仔细探索。在缝隙的一端,指尖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凸起。他屏住呼吸,用指甲轻轻扣住那个微小的凸起,尝试着向缝隙的另一端滑动。
嘶啦……
一声极其细微的、如同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指尖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缝隙被拉开了一点点!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皮套内部特有微凉的气息,从那道被拉开的缝隙中透了出来!
杨晨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猛地停止了动作,指尖死死捏住那个微小的拉链头。就是这个!这就是唯一的“门”!那个卖家没有骗人!这具身体真的只是一层“皮套”!他随时可以脱下来!这个认知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驱散了笼罩心头的巨大恐慌和绝望。虽然他现在不打算脱,但知道有这个“安全阀”在,巨大的心理压力瞬间减轻了大半。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那个微小的拉链头推回原位,确保缝隙重新闭合严实,那点微凉的气息也消失了。指尖再次确认那道缝隙完美地隐藏在浓密的发根之下,从外面根本不可能被发现。
退货……这个念头再次顽强地冒了出来,但已经没有之前的恐慌感了。怎么退?拿什么退?难道把这具身体塞回去寄回去?寄回去之后呢?他又会变回杨晨吗?那个包裹……杨晨猛地转头看向书桌。
桌上空空如也。
那个展开的、如同花瓣般的包裹外壳,连同里面曾经放置皮套的底座,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书桌表面留下的一小圈极其细微的、类似水渍蒸发后的淡淡痕迹,证明着它曾经短暂地停留过。那根细小的银针,也不见了踪影。
最后一丝侥幸,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声破灭了。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远处汽车的鸣笛,还有树叶上残留雨水滴落的嗒嗒声。杨晨呆呆地站在原地,赤着脚,感受着地板传来的凉意,看着镜子里那个同样茫然无措的少女。
高考的压力,父母的期待,那张不及格的数学卷子……几分钟前还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的现实,此刻竟被一种更庞大、更荒诞的荒谬感推到了遥远的角落。他成了自己人生中最离奇、最无法解释的那个变量。
镜中的少女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清澈的眼眸里,最初的惊恐和茫然,正一点点被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荒诞滑稽和一丝丝……初生牛犊般的探索欲所取代。知道那根“拉链”的存在,就像揣着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巨大秘密,让这份荒谬感里,竟奇异地掺进了一丝……诡异的安心?
他试探性地,对着镜中的女孩,扯动了一下嘴角。
镜中的少女,也回应了一个极其生涩、带着点不知所措的、微微歪头的、勉强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
“……”杨晨张了张嘴,那个清脆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点迟疑和不确定的微颤,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好吧,”声音顿了顿,似乎在适应这个全新的发声器官,然后,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混杂着巨大荒谬感和一丝丝奇异的、破罐子破摔的轻松,“……至少现在的我,还挺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