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激烈声响，伴随着林秀芬兴奋的自言自语：“这件…太老气…这件…颜色不好…啊！找到了！我就说还有压箱底的宝贝！”
不一会儿，林秀芬抱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淡淡樟脑丸气味的衣服旋风般冲了出来。“来！小…呃…女儿！”她差点又顺口叫出“小晨”，硬生生改了口，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辉，“试试这些！都是妈妈年轻时穿过的，料子可好了！纯棉的，舒服！”
她不由分说地把衣服塞到杨晨怀里。入手是柔软却有些发硬的触感，带着岁月沉淀的气息。最上面是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领口缀着细小的蕾丝花边，款式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收腰A字摆，面料是厚实的棉布，摸起来甚至有些粗糙。还有一件浅粉色的长袖衬衫，领口系带的设计，以及一条深蓝色的百褶长裙。
“快！去你房间换上！让妈妈看看！”林秀芬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
杨晨抱着这堆散发着陈年气息的衣服，如同抱着烫手山芋。他求助般地看向爸爸。杨建国依旧扶着额头，避开他的目光，只是疲惫地挥挥手：“去换上吧…总比你…现在这样好…”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没有退路了。杨晨咬紧下唇，几乎要把那饱满的粉色唇瓣咬破。他抱着那堆衣服，赤着脚，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大口喘息着，心脏还在狂跳不止。怀里的旧衣服散发着樟脑丸和岁月混合的、有些刺鼻的味道。他低头看着自己裸露的少女身体，光滑的肌肤，纤细的腰肢，圆润的臀部曲线……穿上女装？真正的、属于女性的衣服？这念头带来的羞耻感和抗拒，比刚才被父母撞见只穿内裤还要强烈百倍！
他慢吞吞地走到床边，把那几件衣服摊开。那条米白色的连衣裙，领口的蕾丝花边已经有些发黄，款式透着浓浓的年代感。粉色的衬衫领口系带软塌塌的，深蓝色的百褶裙褶子有些压歪了。
真的要穿吗？
不穿又能怎样？难道一直这样露着？或者穿回自己那些宽大的男装？在父母已经知道真相、并且妈妈已经进入“狂喜模式”的情况下，那只会引来更尴尬的场面和更可怕的热情。
杨晨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上刑场的悲壮感，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件粉色的系带领衬衫。
指尖触碰到棉布微凉的表面，带着一丝生涩的僵硬感。他笨拙地抖开衬衫，试图分清前后。正面的纽扣很小，是那种半透明的塑料材质，在晨光下泛着微光。他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臂伸进袖管。冰凉的、带着轻微摩擦感的布料贴上手臂细腻的皮肤，瞬间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那感觉如此陌生，布料滑过肌肤的触感清晰地提醒着他身体的改变。
接着是另一只手臂。他笨手笨脚地将衬衫披在肩上。少女圆润小巧的肩头被布料覆盖住，带来一丝奇异的包裹感和安全感，但随即又被一种更深的羞耻所取代。他摸索着将衬衫在胸前拢好，开始对付那些细小的纽扣。
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捏住那颗小小的、滑溜的塑料纽扣，试图将它塞进同样细小的扣眼里。第一次，没对准。第二次，扣子滑脱了。他急得鼻尖冒汗，指尖的触感在紧张中被无限放大——纽扣的微凉和坚硬，布料的柔软，以及…透过薄薄衬衫，自己胸前那微微隆起的、陌生的柔软弧度带来的奇异压迫感。他不得不微微屏住呼吸，才能勉强将纽扣对准那个小小的缝隙。
一颗，两颗…他低着头，极其专注，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每扣上一颗，胸前的束缚感就增加一分，那属于少女胸脯的曲线在合拢的衣襟下被清晰地勾勒出来，虽然还很青涩，却已不容忽视。这种被衣物明确地“定义”出女性特征的感觉，让他脸颊滚烫，呼吸都有些不畅。
终于扣到领口最后一颗。他犹豫了一下，手指捏起那两条长长的系带。该怎么系？蝴蝶结？他尝试着交叉，缠绕，但手指笨拙，弄了好几次，打出来的结都歪歪扭扭，软塌塌地垂在锁骨下方，显得有点傻气。他放弃了，任由系带垂着。
接下来是那条深蓝色的百褶裙。他拎起来，裙摆散开，能闻到更浓郁的樟脑味。裙子是松紧腰的，这让他松了口气。他抬脚，试图像穿裤子一样套进去，但窄窄的裙口和需要保持平衡的动作让他有些狼狈。好不容易将裙子提到腰间，松紧带自动收紧，贴合在他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上。
瞬间，一种强烈的、被包裹和束缚的感觉从腰部传来！松紧带的弹性恰到好处地勒在腰肢最细的地方，清晰地勾勒出腰臀的界限。那圆润的、属于少女的臀部曲线，被厚实的棉布裙包裹着，形成一道饱满的弧线。这种被明确“束腰”的感觉，以及臀部被布料包裹的触感，是如此陌生而强烈，带着一种鲜明的性别宣告。杨晨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偶，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裙摆垂落下来，轻轻扫在小腿肚上，带来一种若有似无的痒意。
最后是那条米白色的连衣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穿上衬衫和裙子，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他慢慢挪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影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个穿着浅粉色系带领衬衫、深蓝色百褶长裙的少女站在那里。衣服的款式明显过时，带着浓浓的旧物气息，粉色衬衫的领口因为系带没系好而显得有些松垮，深蓝色的百褶裙颜色深沉，和他白皙的肤色、精致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甚至可以说…有点土气，有点滑稽。
然而，这身“土气”的衣服，却像一幅陈旧的画框，框住了镜中人那惊心动魄的青春与美丽。
过时的衣服丝毫无法掩盖那纤细流畅的肩颈线条，那纤细得惊人的腰肢在松紧带的束缚下被强调得淋漓尽致，深蓝色的裙摆下，露出一小截白皙匀称的小腿和玲珑的脚踝。少女的身体轮廓被这身衣服清晰地、无可辩驳地定义出来。
最震撼的是那张脸。带着残留的泪痕和红晕，一双清澈的琥珀色杏眼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挺翘的鼻尖，微张的粉色唇瓣…这张脸，配上这身“妈妈年轻时的衣服”，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穿越时空般的碰撞感。过时的衣饰与绝顶的美貌交织，形成一种既矛盾又和谐的视觉冲击。
杨晨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羞耻感依旧汹涌，像暗流在心底冲刷。但在这汹涌的暗流之上，一种更加强烈的、无法言喻的陌生感牢牢攫住了他。镜子里的人影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穿着女装，拥有着少女的身体曲线……可这个人，又确确实实是他自己。一种巨大的疏离感和奇异的认同感在他脑海中激烈交战，让他头晕目眩。
“女儿？换好了吗？快出来让妈妈看看！”门外，林秀芬激动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静默。
杨晨浑身一颤，像受惊的兔子。他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孩”，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认命感，转身，拉开了房门。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林秀芬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像探照灯一样从头到脚扫视着杨晨，完全无视了那身衣服的过时和不协调，她的目光只聚焦在那惊人的美丽轮廓上。“瞧瞧！多合身！多漂亮！这腰细的！这腿长的！啧啧啧！不愧是我女儿！”她激动地拍着手，上前一步，双手捧住杨晨的脸颊，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就是这头发乱糟糟的，素面朝天的！不行不行，女孩子家怎么能这样出门！来！跟妈来！妈给你好好收拾收拾！”
不由分说，林秀芬拉着还处于懵懂状态的杨晨，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主卧的洗手间。这里空间更大，光线更明亮，巨大的梳妆镜清晰无比。
“坐这儿！”林秀芬把杨晨按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杨晨被动地坐下，镜子清晰地映出他穿着那身格格不入的旧衣、带着茫然神情的脸。
林秀芬已经打开了梳妆台的抽屉，翻找起来。很快，她拿出了一把牛角梳，一瓶发油，还有几根黑色的细发圈和几个小巧的、带着水钻的发夹。
“头发有点乱，还有点毛躁。”林秀芬站在杨晨身后，手指温柔地插进他浓密微卷的发丝里。指尖划过头皮的感觉让杨晨微微一颤。他能感觉到妈妈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母亲的细致和耐心。
牛角梳齿缓缓地陷入发根，带着一种温和的压力，顺着发丝向下梳理。轻微的拉扯感传来，伴随着梳子滑过发丝时细微的“沙沙”声。林秀芬的动作很慢，很仔细，遇到打结的地方，就用手轻轻捻开，再继续梳理。梳齿刮过头皮的触感清晰而陌生，带着一种奇异的舒适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点。微卷的发丝在梳理下变得柔顺服帖。
“头发真好，又黑又密，还有点自然的卷儿，省得烫了。”林秀芬赞叹着，拿起那瓶发油，倒了一点在手心搓开，然后双手轻轻拢起杨晨耳侧和颈后的碎发，将带着淡淡花香的、微凉而滑腻的发油均匀地涂抹上去。那滑腻的触感贴在敏感的颈后皮肤上，让杨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别动，乖。”林秀芬按住他的肩膀。接着，她开始熟练地将杨晨的头发分区，拢起头顶和两侧的头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形状优美的耳朵。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发丝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杨晨能感觉到发丝被一缕缕归拢、提拉，在脑后某个位置被手指巧妙地缠绕、固定。妈妈温热的指尖偶尔擦过他耳廓和颈侧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很快，一个简单却精巧的半扎发髻在杨晨脑后成型。头顶的头发被拉松，营造出蓬松感，两侧各留出一缕微卷的发丝自然地垂落在颊边，修饰着脸型。林秀芬用细小的黑色发圈固定好发髻，又拿起两个小小的水钻发夹，小心地将颊边那两缕调皮的发丝别在耳后。
“好了！看看！”林秀芬满意地拍了拍手，侧开身子。
镜子里，杨晨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住了。
额前和两侧的头发被利落地梳起，光洁的额头和饱满的太阳穴完全展露出来，让整张脸部的轮廓更加清晰、精致。那个小小的半扎发髻在脑后显得清爽又带着一丝少女的俏皮。颊边垂落的那两缕微卷的发丝，恰到好处地柔化了脸部线条，增添了几分慵懒和妩媚。整个发型将那张本就无可挑剔的脸蛋的优势完全凸显出来——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小巧的下巴，以及那双因为发型改变而显得更加大而明亮的琥珀色杏眼。
原来…只是梳个头…变化竟然可以这么大？杨晨有些失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那陌生的发型，让他整个人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初醒时的懵懂狼狈，多了几分属于“女孩”的清新和精致。一种奇异的、被精心打理过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这仅仅是开始。
“光梳头可不行！还得上点妆！”林秀芬兴致勃勃，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洋娃娃，迫不及待要打扮起来。她拉开梳妆台最大的抽屉，里面瓶瓶罐罐琳琅满目。她熟练地挑拣着：一瓶质地轻盈的隔离霜，一盒象牙白的粉底液，一支浅粉色的腮红膏，一盒大地色系的眼影盘，一支黑色的眼线笔，一支睫毛夹，一支纤长型的睫毛膏，最后是一支温柔的豆沙色唇釉。
“妈…不用了吧…”杨晨看着那些东西，头皮发麻，本能地想要抗拒。化妆？那感觉比穿女装还要更近一步地踏入那个“女性”的领域。
“什么不用！女孩子出门怎么能不化妆？淡妆！就一点点！提提气色！”林秀芬不容置疑，已经拧开了隔离霜的盖子。
冰凉的、带着湿润感的乳霜质地点在杨晨的额头、鼻尖、两颊和下巴上。杨晨的身体瞬间绷紧。林秀芬的指尖带着薄薄的湿意，开始在他脸上轻柔地打圈涂抹、拍开。那微凉滑腻的触感在脸上蔓延，覆盖住每一寸肌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妈妈指腹的温度和力度，以及那层薄薄的、带着香气的膜在脸上形成的过程。毛孔似乎被温柔地覆盖住了，肌肤的纹理在视觉上变得平滑了一些。
接着是粉底液。林秀芬挤了一点在手背，用指尖点涂在杨晨脸上，然后拿起一块湿润的海绵蛋，开始快速而均匀地拍打按压。海绵蛋柔软微弹的触感伴随着“噗噗”的轻响，将粉底液一点点按压进肌肤纹理。杨晨被迫仰着脸，感受着那层微凉的液体被均匀地推开、贴合。镜子里，他原本就白皙的肤色变得更加均匀透亮，像上好的细瓷，带着一层柔和的光泽，那些因为紧张或哭泣留下的细微红晕被完美地遮盖住了。整张脸呈现出一种无瑕的、非真实的精致感。他怔怔地看着镜中肤色完美无瑕的自己，一种被“修饰”过的陌生感再次袭来。
“闭眼。”林秀芬拿起眼影盘和一支松软的眼影刷。
杨晨只能顺从地闭上眼睛。视野陷入黑暗，触感变得异常敏锐。柔软的刷毛带着极其细腻的粉末，轻轻扫过他的上眼睑。是那种最浅的米棕色，带着细微的珠光。刷毛拂过的感觉很轻柔，像羽毛扫过，痒痒的。他能感觉到粉末落在皮肤上的细微附着感。
“睁开。”林秀芬换了一支小一点的刷子，沾了深一点的棕色，“眼睛往下看。”
杨晨依言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鼻尖。小刷子柔软的尖端小心翼翼地贴近了他上眼睑的根部，沿着睫毛生长的方向，从眼尾向眼头细细地晕染开一条极细的、加深的阴影。那触感更加集中，带着一种微妙的牵扯感。林秀芬的动作很轻，很专注，呼吸都放轻了。杨晨能感觉到刷毛在眼睑上细微的摩擦，以及那点深棕色粉末叠加后带来的、眼窝微微深邃的视觉效果——即使他闭着眼也能想象出来。
“好了，睁开看看眼影。”林秀芬说。
杨晨缓缓睁开眼。镜子里，那双本就漂亮的杏眼，眼睑上多了一层极其自然的、若有似无的浅棕色光泽，眼尾处微微加深的阴影，像被温柔的雾气笼罩过，让眼型显得更加深邃、立体，眼尾那天然的下垂感被巧妙地平衡了，平添了几分朦胧的温柔。没有夸张的色彩，只是最基础的大地色，却像施了魔法，让这双眼睛的魅力瞬间放大了数倍。杨晨看着镜中自己眼波流转间那细微的光影变化，心脏漏跳了一拍。原来…一点点颜色…就能让眼睛变得这么…不一样？
“别眨眼！”林秀芬拿起眼线笔，凑得更近，她的呼吸几乎喷在杨晨的脸颊上。
杨晨立刻僵住，屏住呼吸，眼睛努力睁大，不敢有丝毫颤动。冰凉的、极其精细的笔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感，轻轻地、稳稳地贴上了他上眼睑睫毛根部的边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坚硬又带着弹性的笔尖划过娇嫩眼睑的触感，带着一丝微弱的、被异物触碰的刺激感。笔尖稳定地移动，从眼头到眼尾，拉出一条极其纤细、流畅的黑色线条。那线条紧贴着睫毛根部，像给浓密的睫毛画下了一条完美的底线，让眼睛的轮廓瞬间变得更加清晰、有神。尤其是眼尾处，林秀芬手腕极稳地向外稍稍拖出一点点，一个极其自然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小尾巴，瞬间拉长了眼型，增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妩媚感。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杨晨却紧张得手心冒汗。
接着是睫毛夹。冰冷的金属夹片靠近，林秀芬示意他眼睛向下看。夹片轻轻夹住了他上眼睑浓密的睫毛根部。然后，一股温和但持续的力量传来，缓缓地将睫毛向上挤压、卷翘。那是一种很奇特的压迫感和牵扯感，并不疼，但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根睫毛被强行改变方向的过程。睫毛被抬起，离开眼睑的束缚感。
最后是睫毛膏。带着浓密膏体的黑色小刷子靠近了。林秀芬的动作又快又稳，刷子从睫毛根部以“Z”字形快速向上刷去。浓稠湿润的膏体瞬间包裹住每一根睫毛，带来一种粘腻湿润的触感和重量感。杨晨能清晰地感觉到睫毛被膏体粘连、拉长、加粗的过程。刷了两遍之后，那原本就浓密纤长的睫毛，此刻如同两把小扇子，又黑又翘，根根分明，在眼睑上方投下浓重的扇形阴影，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更加清澈深邃，如同浸在水中的宝石。眨眼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睫毛的重量和存在感。
杨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他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双被“武装”过的眼睛。眼线的精致勾勒，睫毛的极致放大，眼影的温柔晕染…它们共同作用，将原本就出色的眼睛，雕琢成了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焦点。每一次眼波的流转，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被精心修饰过的魅力。他几乎认不出镜中那个眼含秋水、顾盼生辉的“女孩”了。
“来，腮红。”林秀芬拿起那支浅粉色的腮红膏，用指腹沾取了一点，在手背上匀开，然后带着那点微凉的、膏状的粉色，轻轻地点拍在杨晨脸颊的苹果肌上。指腹的温度将膏体温热、晕开，与底妆完美融合。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瓷器。镜子里，两团极其自然的、如同从肌肤里透出来的淡淡红晕，瞬间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绽放开来。像初绽的桃花瓣，又像微醺的霞光，一下子点亮了整个面部的气色，让那张原本就精致无瑕的脸蛋瞬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和少女的娇憨感。之前的苍白和惊魂未定被彻底扫去，只剩下一种健康的、明媚的甜美。
“最后，嘴巴。”林秀芬拿起那支豆沙色的唇釉，拧开。一股淡淡的甜香飘散出来。
杨晨看着那支细小的刷头靠近自己的嘴唇，下意识地抿紧了唇瓣。
“别抿嘴，放松。”林秀芬轻声说。
冰凉的、带着粘稠质感的刷头，轻轻地、准确地落在了他饱满的下唇中央。一股微凉的、滑腻的触感瞬间在唇瓣上蔓延开。林秀芬的动作很稳，用刷头将唇釉从中间向唇角均匀地涂抹开。那粘稠的液体覆盖住原本自然的樱花粉色，带来一层温柔又带着光泽的豆沙色调。刷头划过唇峰，勾勒出清晰的唇线。上唇也被仔细地涂抹均匀。豆沙色温柔地覆盖了原本的粉色，不张扬，却恰到好处地提亮了整个唇部，让唇形显得更加饱满诱人，带着一种水润的光泽感，如同沾了露水的花瓣。
林秀芬退后一步，仔细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和惊艳的笑容。“好了！大功告成！我的宝贝女儿，快看看！美死了！”
杨晨的目光，终于从局部的震撼中抽离，缓缓地、完整地投向镜中那个焕然一新的身影。
镜子里的人，彻底变了。
过时的粉色衬衫和深蓝百褶裙依旧套在身上，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背景板。然而，这背景板之上，那张脸，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光芒。
精心打理过的半扎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脸部线条，几缕微卷的发丝慵懒地垂在颊边。无瑕的底妆让肌肤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那双被眼线、睫毛膏和眼影精心勾勒过的杏眼，清澈的琥珀色瞳孔如同最纯净的蜜糖，眼波流转间，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扑闪，带着一种被无限放大的、惊心动魄的纯真与妩媚。脸颊上自然透出的淡淡红晕，如同春日初绽的桃花，洋溢着健康甜美的气息。豆沙色的唇瓣水润饱满，微微张着，带着一丝无措的诱人。
这张脸，每一个细节都被恰到好处地修饰过、强调过，却又自然得如同天生如此。精致，完美，带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感，又隐隐透出初长成的少女特有的、不自知的魅惑力。它美得如此惊心动魄，如此具有侵略性，瞬间将那身土气的旧衣彻底压了下去，甚至让那旧衣都沾染上了一层奇异的光彩——仿佛一个绝世美人，即使披着粗布麻衣，也难掩其倾国之色。
杨晨彻底失语了。
他看着镜中的那个“少女”，或者说，那个经过母亲之手、被“女娲造人”般精心重塑过的自己。强烈的陌生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这真的是他吗？这张脸，这个身体？那眉眼间的神情，那唇角的弧度…为什么…会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美丽？甚至…一丝魅惑？
昨夜独自在镜前欣赏时的那点隐秘的惊艳和满足，在此刻被放大了无数倍，强烈到让他心慌意乱。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抽离出来，悬浮在半空，震惊地俯视着镜中那个陌生又绝美的造物。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更加强烈的、被这美丽本身所击中的震撼感，在他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沸腾。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上了妆后更加光滑细腻的脸颊，触手温软，带着粉底的微凉和腮红的柔润。镜中的少女也做出同样的动作，眼神迷离，带着一种初识自身美丽的懵懂与悸动。
“怎么样？妈妈的手艺不错吧？”林秀芬得意洋洋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惊醒，“这底子好，稍微一收拾就美成这样！走走走！这身旧衣服配不上我女儿！妈带你去买新的！买一柜子！”她完全沉浸在自己有了“女儿”的狂喜之中，拉着杨晨的手就往外走，力气大得不容抗拒。
杨晨像木偶一样被妈妈拉着，踉跄地走出洗手间。客厅里，爸爸杨建国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眼神却根本没聚焦在字上。当看到被林秀芬精心打扮过、焕然一新的杨晨时，他手里的报纸“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彻底石化。
“老杨！你看！咱闺女！漂亮吧！”林秀芬炫耀似的把杨晨往前推了推。
杨建国的目光在杨晨脸上足足停留了十几秒，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表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最终只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嗯…是…是挺…好看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别扭和世界观持续崩塌的茫然。
“走！女儿！逛街去！”林秀芬完全无视了丈夫的别扭，兴高采烈地拿起自己的包，又顺手抓过玄关柜上的车钥匙，拉着依旧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杨晨，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家门。
杨晨被动地跟着，脚步有些虚浮。身上那身过时的旧衣摩擦着肌肤，脸上精致的妆容带来一种微妙的“面具感”，脚下还穿着自己的男式运动鞋，显得异常滑稽。他就这样被妈妈拽着，在邻居可能投来的好奇目光中，跌跌撞撞地走向电梯。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属于“杨晨（女）”的崭新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