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间的金属门在身后无声滑拢，将方才客厅里残留的、混合着震惊、狂喜和巨大荒谬感的空气彻底隔绝。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轿厢运行的轻微嗡鸣，以及杨晨（少女版）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光滑如镜的轿厢内壁清晰地映出母女二人的身影：林秀芬满面红光，兴奋难抑；而她身边穿着粉色旧衬衫、深蓝百褶裙、脚踩男式运动鞋的“女儿”，却像一尊被过度妆扮的、失魂落魄的瓷娃娃，低垂着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盛满无措和羞耻的琥珀色眼眸。
林秀芬习惯性地伸出手指，精准地按亮了标着“-1”的按钮——那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楼层。银色的按键灯亮起，如同一个确定的句点。
然而，就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带着一丝犹豫，却又无比坚定地伸了出来。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按在了那枚标着“1”的按钮上。
“叮。”清脆的按键音在寂静的轿厢里格外清晰。数字“1”也亮了起来。
林秀芬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兴奋凝固了一瞬，随即转化为更深的、带着了然的惊喜。她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边低着头的“女儿”。
“小…女儿？”她试探着开口，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你…你想从一楼走？想…就这样出去？”她刻意强调了“就这样”三个字，目光扫过杨晨身上那身滑稽又美丽的行头。
杨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自己脚下那双刺眼的、与身上女装格格不入的男式运动鞋，以及从深蓝色百褶裙摆下露出的那一小截穿着男袜的脚踝。脸颊在母亲热切的目光下迅速升温，烧得滚烫。巨大的羞耻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几乎窒息。他多么想缩回那个安全的房间，缩回那个属于“杨晨”的壳里。
可是…退路在哪里？
昨夜镜前那惊心动魄的美丽幻影，清晨被母亲精心雕琢后的陌生容颜，以及此刻电梯壁上模糊却无法否认的少女轮廓……这一切，都像无形的丝线，将他的身体和灵魂，一点点拉向那个名为“女性”的深渊。抗拒，却又被那深渊里折射出的、连自己都感到心惊的光芒所诱惑。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承载这具身体、这张脸的身份。一个不再是“杨晨”的身份。
电梯平稳地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杨晨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带着微甜香气的颤抖。他终于抬起头，迎向母亲那几乎要将他点燃的目光。
“妈…”他开口，发出的依然是那个清脆婉转的女声，此刻却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我…我不想躲着了。”声音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漾开清晰的涟漪。“我…我这样出去…别人…别人会问的…”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着，“我…我该叫什么？”
这个问题抛出来，如同打开了一个尘封的、充满禁忌的匣子。
林秀芬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名字！对对对！我的宝贝女儿怎么能没有新名字！”她激动地一把抓住杨晨的手，力道大得让他微微吃痛，“杨晨…杨晨是男孩的名字！不合适！太不合适了！”她语速飞快，仿佛这个念头早已在心底盘桓了无数遍，只等此刻喷薄而出。
“叫什么好呢？叫什么好呢？”林秀芬兴奋地来回踱步，狭小的电梯空间让她只能原地转着小圈，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要文雅！要秀气！要配得上我女儿这张脸！杨…杨什么好呢？杨雪？太冷！杨雨？太柔！杨诗诗？好像明星…杨思琪？又有点普通…”
她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嘴里不断蹦出各种名字，又一一否定。杨晨被动地站着，看着母亲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命名狂热中，只觉得荒谬感更甚。他的名字，这个伴随了他十七年的符号，就要这样被轻易地抹去、替换了吗？
就在这时，林秀芬猛地停下脚步，眼睛亮得如同探照灯，直直地看向杨晨：“有了！”她兴奋地一拍手，“曦！晨曦的曦！杨曦！”
“曦？”杨晨下意识地重复，舌尖抵着上颚，发出这个轻柔的音节。晨曦…早晨的阳光…带着温暖和希望。
“对！杨曦！”林秀芬越说越激动，仿佛这个名字是天赐的珍宝，“你看，‘晨’是早晨，你原来的名字，‘曦’也是早晨的阳光，这多好！一脉相承！又温柔又大气！曦光，曦和，多美的意象！而且这个字写出来也好看！”她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曦”字的笔画，“最重要的是，它配你！配你这张干干净净、像早晨沾了露水的小花似的脸蛋！杨曦…杨曦…多好听！就叫杨曦！”
“杨…曦…”杨晨再次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两个字在舌尖滚动，带着一种陌生的柔软和…一丝奇异的贴合感。仿佛这个新的音节，真的能完美地嵌入这具陌生的身体，覆盖住那个名为“杨晨”的过去。电梯壁上模糊的倒影里，那个穿着女装的少女，似乎也因为这个名字，轮廓变得清晰了一些。
“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妈妈的宝贝女儿，杨曦！”林秀芬一锤定音，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感，再次紧紧握住杨曦的手，“曦曦！我的曦曦！”
“叮——”电梯门在一楼大厅缓缓滑开。明亮的光线混合着户外秋日微凉的空气，瞬间涌入。
杨曦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新名字带来的短暂恍惚被眼前的现实击碎。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世界。而她，杨曦，将以这样的姿态，第一次真正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穿着不合时宜的旧女装，顶着精心描画却如同面具般的妆容，脚下是那双刺眼的男鞋…还有那个刚刚被赋予的、还带着体温的新名字。
林秀芬却像是凯旋的将军，拉着她新鲜出炉的“女儿”杨曦，昂首挺胸地迈出了电梯门。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自信的回响。
一步踏出单元门，秋日早晨微凉而清冽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全身，带着城市特有的、淡淡的尾气和尘埃的味道。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金灿灿的，带着初升的暖意，却也带着无所遁形的犀利。
杨曦被妈妈林秀芬紧紧牵着手，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拉到了人行道上。脚上那双笨重的男式运动鞋踩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每一次落地都像在提醒她此刻的格格不入。身上那件深蓝色的厚实棉布百褶裙，在阳光下更显出几分陈旧的土气，裙摆随着步伐僵硬地晃动着。
几乎是立刻，那些如同探照灯般的目光就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有晨练归来的大爷大妈，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背着书包的学生，步履匆匆的上班族……他们的目光带着惊愕、好奇、探究，毫不掩饰地黏在杨曦身上。那些视线像带着实质的温度，先是聚焦在她那张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脸上，带着纯粹的惊艳和难以置信；接着便如同扫描仪般，迅速下移，掠过她身上那件明显过时、颜色深沉的旧衬衫和同样老气的百褶裙，最后定格在她脚下那双与整体风格形成巨大反差的男式运动鞋上。困惑、不解、甚至带着一丝看笑话的意味，在那些目光中交织、流窜。
“啧啧，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俊！”
“穿得这是啥呀？她妈年轻时候的衣服吧？”
“鞋子怎么回事？男孩子的？”
“是不是在拍戏？还是搞行为艺术？”
窃窃私语声，即使压低了，也如同细密的针，不断刺入杨曦的耳膜。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脸颊火烧火燎，连精心涂抹的粉底似乎都无法掩盖底下涌起的血色。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扔在闹市的小丑，所有的伪装和那点刚刚获得的名字带来的虚幻认同感，都在这些赤裸裸的审视下片片剥落。
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左手死死攥着妈妈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右手则不受控制地、几乎是本能地伸向身后，紧紧捂住了那随着步伐不断晃动的百褶裙摆！指尖用力地揪着粗糙的棉布面料，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一阵微凉的秋风毫无预兆地卷过街道，带着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风，像一只无形而调皮的手，猛地掀起了杨曦捂住的裙摆！
“啊！”杨曦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惊恐的轻呼！冰凉的空气瞬间毫无阻碍地侵袭了她裸露的小腿，甚至向上蔓延到大腿中部！裙摆被风掀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布料摩擦大腿内侧娇嫩肌肤的触感清晰无比！那瞬间的暴露感让她魂飞魄散！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夹紧双腿，身体瞬间僵直，右手更加用力地死死按住裙摆，仿佛要把它钉在腿上，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诱人的粉色。
“哎哟，风真大！”林秀芬感受到女儿的僵硬和恐慌，也看到了那惊鸿一瞥下露出的、白皙得晃眼的小腿线条。她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自豪和鼓励，“怕什么！我女儿这腿又白又直，露出来多好看！风大就让它吹嘛！自然美！自信点！抬头！挺胸！别老低着头！看看你这张脸，怕什么别人看？他们那是羡慕！”
林秀芬用力捏了捏杨曦冰凉的手，试图传递力量和“自信”。她甚至故意放慢了脚步，挺直腰背，拉着杨曦在人行道上以一种近乎“展示”的姿态行走着，迎接着更多的目光洗礼。
杨曦被妈妈拽着，被迫抬起了头。阳光刺得她眯起了眼，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扑闪着。她努力想挺直背脊，像妈妈说的那样“自信”，可身体却僵硬得像块木头。目光躲闪着，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只敢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右手依旧死死地捂着身后的裙摆，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每一次微风吹过，都让她如临大敌，身体紧绷，小腿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凉意混合着羞耻感，不断冲刷着她的神经。她只能迈着细碎、局促的小步，紧紧贴着妈妈，像一个初次涉足危险世界的、惶恐不安的雏鸟，被强大的母鸟牵引着，走向未知的前方。每一步，脚下那双不合时宜的男式运动鞋发出的“啪嗒”声，都像是在嘲笑她这身荒诞又美丽的伪装。
地铁站入口像一个巨兽张开的嘴，吞吐着周末上午熙熙攘攘的人流。混杂着汗味、香水味、食物气息和地下特有的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刚刚从清冽秋风中走来的杨曦。巨大的喧嚣声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林秀芬却显得驾轻就熟，一手紧紧攥着杨曦的手腕，另一只手护着自己那价格不菲的提包，像一艘破冰船，强硬地在拥挤的人潮中开辟出一条通道，目标明确地冲向安检口。
“包过一下！谢谢！”林秀芬将提包塞进安检机传送带，动作麻利。安检员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在触及杨曦那张脸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惊艳和一丝困惑——大概是困惑于这惊人的美貌和身上那身明显不搭调的旧衣。
杨曦被妈妈推着，僵硬地走过安检门。金属探测器的嗡鸣声让她心头一跳，仿佛自己是个携带了巨大秘密的危险品。她能感觉到安检员的目光在她脸上和身上快速逡巡，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也带着普通人的好奇。她更加紧张，手心全是冷汗。
过了安检，走向站台的下行电梯上，人更多了。前后左右都是人，空间被压缩到极限。杨曦能清晰地闻到旁边大叔身上浓重的烟味，身后年轻女孩浓郁的香水味，还有人背包蹭过她手臂的触感。每一次不经意的肢体接触，都让她身体绷紧，像受惊的含羞草。她下意识地往妈妈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在她身上，低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右手依旧紧张地护着侧后的裙摆，生怕在拥挤中被人碰到。
“车来了！快！”林秀芬眼疾手快，看到远处隧道里射来的车灯，立刻拉着杨曦，随着人流快速冲向缓缓开启的屏蔽门。
周末的地铁车厢，拥挤程度可想而知。门一开，里面的人还没完全下来，外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里涌。林秀芬护着杨曦，凭借着中年妇女特有的彪悍和购物袋的“体积优势”，硬是挤开一条缝隙，把杨曦塞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呼…”终于挤进了车厢，林秀芬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角的汗。杨曦则被挤得几乎贴在车厢壁上，身前身后都是人，空气更加浑浊闷热。她感觉自己像沙丁鱼罐头里的一条小鱼，被挤得动弹不得。更要命的是，身体与陌生人不可避免的紧密接触——后背能清晰地感觉到后面乘客的体温和衣料摩擦，身前也几乎贴着别人。每一次车厢的晃动，都带来一阵令人心惊的挤压感。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前那微微隆起的柔软弧度，隔着薄薄的旧衬衫和里面空无一物的束缚，被挤得微微变形，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和不适。她只能拼命向后缩，试图拉开一点距离，脸颊烧得滚烫，呼吸都有些不畅。
“曦曦！这边！有座了！”林秀芬眼尖，看到车厢中部有人起身下车，立刻拉着杨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成功抢占了一个宝贵的座位！林秀芬自己则站在旁边，把提包拿在手里。
“呼…”杨曦几乎是跌坐在冰凉的塑料座椅上，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能坐下来，不用再被挤来挤去，已经是此刻最大的解脱。
然而，坐下并不意味着安全感的到来。她立刻意识到新的“困境”。穿着裙子…该怎么坐才不会走光？
以前作为杨晨，他在地铁上从来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岔开腿，瘫着，或者抱着包靠在椅背上。可此刻，身上这条深蓝色的百褶裙，面料虽然厚实，但长度只到膝盖下方，坐下后，裙摆自然会向上缩起一部分，露出更多的大腿肌肤。而且…这裙子下面…是空的！只有那条紧绷的、属于杨晨的男式平角内裤！
巨大的羞耻感再次汹涌而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并拢了双腿！膝盖紧紧地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小腿以一种极其标准、甚至带着点拘谨的姿势，微微向一侧倾斜着，脚踝并拢。腰背下意识地挺直，不再是放松的瘫坐，而是像小学生听课一样，坐得笔直。双手也紧张地交叠在一起，规规矩矩地放在并拢的大腿上，手指紧紧相扣，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个坐姿，拘谨、端正，带着一种初学乍练的、刻意为之的“淑女感”。
她微微垂着头，浓密的睫毛低垂，视线落在自己交叠的手上，不敢四处张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座椅的冰凉透过不算厚的裙摆传递到大腿肌肤上。每一次车厢的晃动，裙摆的布料都会轻微地摩擦着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带来一种细微的、令人心慌的痒意和摩擦感。她必须时刻注意并拢双腿的姿势，稍一松懈，就可能走光。这种身体上的紧绷和小心翼翼，比她刚才在拥挤中站立时更耗费心神。
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对面座位上，一个年轻男人正偷偷地、毫不掩饰地用惊艳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脸，视线偶尔下移，扫过她被裙子包裹的腿部线条。旁边站着的一个中年妇女，目光则带着审视，在她身上那身旧衣和脚下男鞋之间来回扫视，嘴角似乎还撇了撇。斜后方似乎还有手机镜头对着她的方向……
这些目光，像细小的芒刺，扎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她只能把头垂得更低，浓密的发丝滑落颊边，试图遮挡住一部分视线。交叠在腿上的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身体坐得笔直，却僵硬得像块石头。她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玻璃展柜里的精美瓷器，供人观赏、品评，所有的脆弱和不协调都被放大在众目睽睽之下。新名字“杨曦”带来的那点虚幻认同，在这公共空间的审视下，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她只是死死地并拢双腿，挺直腰背，像一个初次穿上公主裙却被推上舞台的孩子，笨拙地维持着这摇摇欲坠的“体面”。
车厢的报站广播机械地响着，一站又一站。窗外的光线明明灭灭，隧道壁飞速后退。杨曦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坐姿，感觉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大腿因为长时间用力并拢而开始有些发酸。每一次地铁进站、开门、涌上人流带来的气流扰动，都让她紧张地检查一下自己的裙摆是否安然无恙。她像个惊弓之鸟，在喧嚣的地铁车厢里，守着自己那方小小的、由并拢的双腿和紧捂的裙摆构成的、脆弱的安全区。
“前方到站，时代广场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从左侧车门下车。”
机械的女声报站如同天籁，终于将杨曦从地铁车厢那令人窒息的、如同被展览般的窘迫中解救出来。她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慌乱，深蓝色的百褶裙摆随着动作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下意识地又用手飞快地按了一下。
“曦曦，到了！”林秀芬精神一振，车门滑开，一股更加强劲、混合着各种香水、食物香气和商场特有香氛的暖风涌入车厢。杨曦被妈妈拉着，再次汇入汹涌的人潮，跌跌撞撞地挤出车门，踏上站台。巨大的、如同水晶宫般的时代广场地铁站呈现在眼前，光洁如镜的地面倒映着璀璨的灯光和无数匆匆掠过的身影，穹顶高阔，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炫目的光影。这里的人流量比刚才大了数倍，喧嚣声浪几乎要淹没耳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纸醉金迷的、属于顶级商圈的甜腻气息。
走出地铁闸机口，巨大的“新光天地”购物中心的入口就在眼前。宏伟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如同一座矗立在城市心脏的水晶宫殿。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如同潮水般涌进涌出，空气中高级香氛的味道更加浓郁，混合着咖啡烘焙的香气和隐约传来的奢侈品店里的钢琴背景音。
林秀芬深吸一口气，脸上洋溢着一种猎人踏入猎场的兴奋光芒。她紧紧攥着杨曦的手，目标明确地踏上了通往商场大门的自动扶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