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这张脸，真正成为‘杨曦’。”苏瑾瑜的声音将杨曦的注意力从服饰拉回妆台。她按亮妆台上方的环形灯，柔和明亮的光线瞬间洒满台面。
“护肤是妆容的基石。”苏瑾瑜拿起一瓶质地清透的妆前乳，“清洁后，第一步，水。用化妆棉浸透，轻轻按压在脸上，方向由内向外，由下向上。”她示范着，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花瓣。杨曦笨拙地模仿，冰凉的液体接触皮肤，带来一丝清爽。
接着是乳液。“取黄豆大小，掌心回温，然后点按在额头、脸颊、鼻子、下巴。同样由内向外，由下向上轻柔涂抹、拍打至吸收。不要揉搓。”苏瑾瑜强调。杨曦小心翼翼地将那散发着淡淡植物清香的白色乳液点在脸上，指尖的触感陌生而奇异。
“现在，底妆。”苏瑾瑜打开一个精致的粉底液盒子，用指尖沾取少量，在手背调匀，然后极其少量地点在杨曦的脸颊、额头、下巴和鼻梁。“工具的选择很重要。新手更适合用湿润后挤干的海绵蛋。”她拿起一个饱满的粉色海绵蛋，“像这样，轻轻拍打、按压，让粉底液均匀地贴合皮肤，不要拉扯。”她示范着，海绵蛋带着微凉的湿意，在杨曦脸上轻柔地弹压。杨曦屏住呼吸，看着镜中自己原本苍白的肤色被一点点均匀、提亮，微小的瑕疵被柔焦般掩盖，皮肤呈现出一种细腻、干净、仿佛自身焕发出的光泽感。没有面具般的厚重，只有一层若有似无的完美修饰。
“遮瑕，用于局部重点。”苏瑾瑜取出一支更小、更精细的遮瑕膏，用极细的刷子蘸取微量，精准地点在杨曦眼下淡淡的青黑处和鼻翼两侧少许泛红的地方。“同样，用指腹或小海绵，轻拍晕开边缘，让它与底妆自然融合。”
“定妆。”一个柔软的散粉刷沾取少量透明蜜粉，苏瑾瑜的手势如同拂去尘埃般轻盈，“只在T区和眼下这些容易出油或脱妆的部位，轻轻扫过即可。定妆是为了让妆容更持久清爽，不是制造粉感。”
底妆完成后，镜中的脸庞已经焕然一新，干净、匀净，气色提升了好几个度。杨曦看着镜中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接下来，眉眼。”苏瑾瑜拿起一把精巧的螺旋眉刷和一把锋利的小眉剪。“你的眉形基础很好，只需稍作修剪和描绘，让它更柔和精致。”她用眉刷顺着眉毛生长方向梳理，然后用眉剪极其小心地剪去几根过长或杂乱的眉毛。动作快而准。“眉笔，”她选了一支灰棕色的极细眉笔，“颜色要比你自身发色浅一度。顺着眉毛生长的方向，一根根地描画补充，主要在眉尾塑造一个自然收尖的弧度，眉峰处稍微柔和过渡。眉头用眉刷带过即可，避免生硬。”杨曦看着镜中自己的眉毛被梳理得整整齐齐，眉尾被拉长、收尖，眉峰的棱角被柔化，整个眉形变得清晰、温婉，瞬间让眼神都显得柔和了几分。
“眼妆是重点，但新手宜简。”苏瑾瑜打开一个四色大地色系眼影盘，“先用这个最浅的米白色，大面积铺满整个眼窝和下眼睑，提亮打底。然后取这个浅棕色，涂在双眼皮褶皱内，并向上自然晕染开，增加深邃感。最后用这个深一点的暖咖色，贴近睫毛根部，像画眼线一样细细描绘，并稍微拉长眼尾一点点。”她用小号眼影刷蘸取粉末，动作轻柔地在杨曦眼睑上涂抹、晕染。杨曦紧张得睫毛微颤，闭上眼，感受着柔软的刷毛扫过皮肤，带来奇异的痒意。当她再次睁眼，镜中的双眸被柔和的棕色系放大、拉长，眼尾那一点点微不可察的上扬被巧妙地强调出来，眼神似乎也沾染了一层朦胧的温柔雾气。
“睫毛。”苏瑾瑜拿出睫毛夹，“分三段夹：先紧贴睫毛根部，轻轻夹一下；然后移到睫毛中部，再夹一下；最后到睫毛尖部。这样卷翘才自然。”杨曦看着那金属夹子靠近眼睛，本能地瑟缩了一下。苏瑾瑜的手极稳，“别怕，放松。”睫毛被轻轻夹起，一种轻微的拉扯感传来。接着是睫毛膏，“刷头拿出来时，在管口刮掉多余的膏体，避免苍蝇腿。从根部开始，以‘Z’字形轻轻向上刷。”黑色的膏体覆盖了杨曦原本就浓密的睫毛，瞬间变得更加纤长、卷翘、根根分明，像两把小扇子，衬得那双被眼影修饰过的眼睛更加明亮有神。
“腮红，气色的点睛之笔。”苏瑾瑜选了一块极其自然的豆沙粉色腮红，用一把蓬松的圆头刷沾取少量，在手背掸了掸。“微笑，找到你颧骨最突出的位置。刷子轻轻打圈扫上去，范围不要超过鼻翼的水平线，也不要低于嘴角的延长线。少量多次。”淡淡的粉晕在杨曦白皙的脸颊上漾开，如同被微风吹拂过的花瓣，瞬间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
“最后，唇妆。”苏瑾瑜打开一支温柔的玫瑰豆沙色唇膏，“先用润唇膏打底。涂唇膏时，可以先用唇刷勾勒出清晰的唇峰和轮廓，再填满颜色。或者直接涂在唇中央，然后用指腹轻轻向外拍开，制造自然的渐变效果。”杨曦看着那支管身冰凉的唇膏靠近自己的嘴唇，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柔滑的膏体覆盖了原本缺乏血色的唇瓣，镜中的双唇立刻变得饱满、润泽，带着温柔又不过分张扬的玫瑰色调。
当苏瑾瑜最后放下唇膏，拿起一把宽齿梳，轻轻梳理杨曦微翘的栗色发尾时，整个妆造终于完成。
苏瑾瑜退后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好了，看看你自己。”
杨曦缓缓地、几乎是屏着呼吸，将视线完全投向镜中。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镜中的人影，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契合她心底那个模糊而执着的幻影。苍白褪去，代之以健康匀净的光泽；眉眼的英气被柔和的线条和色彩巧妙转化为温婉的明丽；那双总是带着紧张或茫然的大眼睛，此刻被纤长卷翘的睫毛簇拥着，眼尾被大地色眼影晕染出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妩媚上扬，眼神里似乎盛满了朦胧的雾气，清澈又柔和。脸颊上自然的红晕，唇间温柔的豆沙色……每一个细节都指向一个清晰无比的意象：一个年轻、清秀、带着书卷气的女孩。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轻轻触碰镜面，仿佛要确认那影像的真实性。指尖冰凉的触感传来，镜中女孩的影像也随之轻轻晃动。不是杨晨。不是那个被朴素衣物包裹的、粗糙模糊的坯胎。是杨曦。是她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渴望成为、却始终隔着一层毛玻璃无法看清的模样。
一股汹涌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她猛地咬住下唇，那刚被唇膏精心描绘过的柔软唇瓣，尝到了一丝咸涩的味道。不是为了委屈，不是为了痛苦，而是为了眼前这具皮囊，第一次如此真实、如此清晰地向内契合了她的灵魂。那些在父亲暴怒质问下爆发出的孤勇，那些在形体训练中咬牙忍受的酸痛，那些对陌生食物的抗拒，对高跟鞋的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意义。镜子内外，两个“杨曦”隔着水光对视，一个眼中是惊涛骇浪般的震动与不敢置信，另一个眼中是终于破茧而出的、带着泪光的坚定。
苏瑾瑜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这无声的惊雷。她的目光温和地落在杨曦微微颤抖的脊背上，落在镜中那张被泪水模糊却焕然新生的脸庞上。她知道，这面镜子，此刻映照的不仅仅是一个妆容，而是一个灵魂在皮囊深处终于寻到的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