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铃声像是某种信号，宣告着校园生活进入了一个更为私密和放松的阶段，上午刚结识的三位朋友自然地簇拥到了杨曦身边。
“走啦走啦，曦曦，吃饭去！”周晓雯很自然地挽起杨曦的胳膊，动作亲昵，“带你去尝尝我们食堂最好吃的窗口！”
“对呀对呀，吃完饭一起去厕所！”张悦也笑嘻嘻地附和，她的热情依旧高涨。
李薇站在稍后一点，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补充道：“嗯，顺便熟悉一下教学楼这边的设施。”
“好…好的。”杨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但“厕所”这个词像一根无形的刺，轻轻扎了她一下。虽然从换上校服、踏入校园的那一刻起，她就在扮演“女生”，但“女厕所”这个无比具体、无比私密、彻底划分性别空间的场所，依旧像一道无形的墙，矗立在她新生的身份认知之外。尤其是想到可能要和其他女生一样，在里面进行最私密的生理活动，一种混合着强烈背德感和身份僭越恐慌的电流，瞬间窜过她的脊椎。
午餐在一种微妙的心情下进行。杨曦吃得不多，脑子里反复盘旋着即将到来的考验。生理上的需求也在累积——早餐的牛奶和豆浆，此刻化作了膀胱真实的压迫感。
午餐结束，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好啦，解决人生大事去！”周晓雯拍拍手，站起身，动作极其自然。
“走！曦曦，一起！”张悦再次挽住杨曦的胳膊，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
李薇也站起身，没有说话，但目光平静地看着杨曦，等待着她。那份冷静的注视，仿佛能看透杨曦此刻内心的波澜。
杨曦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而膀胱的胀感却又如此真实。她看着三位新朋友，周晓雯已经在前面带路，张悦正拉着她跟上，李薇则走在稍侧后方。周围是喧闹的人声，食物的气味混杂着青春的气息，但这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女厕所”三个字和身体的生理信号，如同双重鼓点，敲击着她的神经。
被张悦半挽半拉地走向教学楼方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身体的胀感越来越明显，让她步履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杨曦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强行抽离，悬浮在半空，惊恐地看着那个穿着育英校服、扎着马尾、身姿优雅的“杨曦”，正一步步走向那扇标记着“♀”符号的门。那扇普通的、乳白色的门，在她眼中被无限放大，扭曲，仿佛通往某个禁忌的审判之地。
距离越近，一种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沉重。消毒水略带刺激的微酸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试图掩盖住某种更为隐秘的、属于人体代谢物的微腥气息。消毒水的味道是冰冷又带有强制清洁感的；而那股微腥的气息则是私密的、原始的、无可辩驳地宣告着这个空间的生理属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分子在空气中无声地厮杀、纠缠，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氛围。杨曦的胃部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而膀胱的压迫感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终于，站在了门口。周晓雯毫无停顿地推开了那扇门。一股更浓郁、更复杂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伴随着一种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般的声响：哗啦啦的冲水声此起彼伏，如同永不疲倦的瀑布；水龙头打开又关上的金属碰撞声清脆而频繁；还有女生们压低声音的交谈和轻笑声，像细碎的泡沫，在封闭的空间里轻轻碰撞。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只属于女性私密空间的独特声场，充满了生活的琐碎和不容置疑的性别壁垒。
杨曦的脚步在门口彻底凝滞了。她的视线如同受惊的蝴蝶，慌乱地扫过门内的景象。一排排乳白色的隔间门紧闭着，有些门下的缝隙能看到穿着各式鞋袜的脚影晃动。明亮到有些刺眼的灯光下，是大片光滑的白色瓷砖墙壁和地面，反射着冰冷的光。正对着入口的，是一整排宽大明亮的镜子，镜前站了好几个女生，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补妆、或是检查自己的衣着。镜子里映照出她们年轻的脸庞、玲珑的身段、各种发色和裙摆。她们神态自若，仿佛在自己家的盥洗室。
这再普通不过的日常景象，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杨曦的心上。她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煞白。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巨大的背德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个闯入禁地的异类，一个可耻的伪装者，正暴露在无数无形的审视目光下。每一个水声，每一次轻笑声，都像是在拷问她的灵魂：你凭什么在这里？你是个骗子！与此同时，身体的胀痛感尖锐地提醒着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曦曦？发什么呆呀？快进来呀！我看你好像挺急的？”张悦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疑惑和催促，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杨曦微微并拢的腿。她用力拉了拉杨曦僵硬的胳膊。
“杨曦，你脸色很差。”李薇冷静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的观察力总是最敏锐的。她注意到了杨曦瞬间煞白的脸色和僵硬的肢体语言。
这触碰和张悦的催促、李薇的观察如同电流，让杨曦猛地一颤。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转身逃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死死地绷紧了。不能逃！逃了就彻底暴露了！父亲沉甸甸的宣告在耳边回响：“以后…你就是杨曦。” 这是她选择的道路，是她必须面对的日常。更何况，生理需求已不容忽视。
她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抬起仿佛灌了铅的腿，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张悦“拖”进了那扇散发着混合气味、充斥着流水声和私语声的门内。
“哎呀，好像都满着呢。”周晓雯扫了一眼紧闭的隔间门，拉着杨曦站到靠近里面、相对人少一点的墙边等待，“等等吧。曦曦，你脸色好白，真的没事吗？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她的语气充满了担忧和作为朋友的责任感。
杨曦感觉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光滑的瓷砖墙壁，那寒意透过薄薄的校服衬衫和背心渗入皮肤，却丝毫无法冷却她体内汹涌的恐慌、羞耻和身体内部的压力。她能清晰地听到旁边隔间里传来的水流冲击声，以及随之而来、无法忽视的排泄物落入水中的轻微闷响。这声音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紧接着是冲水阀被按下的巨大哗啦声，水流急速旋转着将一切卷走，留下空荡荡的回响。然后是门锁打开的咔哒声，隔间门被推开，一个女生神态自若地走出来，走到洗手池边洗手。空气中那股微腥的气息似乎更浓了一些。
杨曦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极其快速地扫过那个刚出来的女生，她穿着普通的运动短袜和运动鞋，校服裙摆下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那女生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新同学，径直走到镜前整理了一下刘海。
就在这时，杨曦旁边一个隔间的门打开了。她下意识地、惊恐地瞥了一眼。里面是光洁的白色马桶，边缘似乎还残留着几滴溅起的水珠。这个景象像烙铁一样烫伤了她的视网膜。她猛地闭上眼睛，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一种强烈的生理厌恶感、身份错位感和紧迫的排泄需求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窒息。她感觉自己像个偷窥者，一个站在女性最私密生理行为边缘的卑劣入侵者，而此刻，她自己也即将被迫踏入这个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