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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微风吹拂着还未泛黄的枫叶，阳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沈沫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几个孩童追逐打闹的身影。

那些稚嫩的笑声随风飘上来，让她像是恍惚间回到了更遥远的过去——那个还不知道什么叫“失去”的年纪。

那时的生活多么简单啊。一片树叶可以玩上整个下午，几颗糖果就能开心一整天。烦恼不过是弄脏了新的裙子，或是被妈妈限制看电视的时间。她记得自己总爱把彩色的玻璃珠和闪亮的小卡片排成一排，在阳光下看它们折射出的七彩光斑；记得雨后泥土的芬芳，记得第一次尝到冰淇淋时舌尖融化的甜蜜。

可现在的她，却是要在这纯真的时光里，背负着一个成年人的记忆与痛苦。

“叮铃铃——”上课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教室里，几台风扇正吱呀吱呀地转着，却驱散不了闷热，明明是有着空调，但老师却是不允许使用。

小孩子总是体弱多病，但那时的孩子体质都要比她记忆中以后的小孩要好得多。

沈沫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铅笔盒边缘。开学已经一周了，她仍然无法适应这种“疏远”的感觉。

“沫沫，要跳皮筋去吗？”扎着羊角辫的女生拍了拍她的桌子。

沈沫抬起头，露出一个符合十岁孩子的笑容：“好呀！”她站起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教室的角落——此时许栖池正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画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短发上，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五年级，这是沈沫和许栖迟第一次分到同一个班级的时候。虽然早在假期便成了朋友，但她们在这一年的接触都不是很多。

课间十分钟的操场总是热闹非凡。沈沫机械地跳着皮筋，心思却全是在那个孤单的身影上。按照记忆，这时候的栖池应该是在教室里画画，而自己则和别的小伙伴们玩耍。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胸口还是泛起一阵酸涩。

“沫沫，该你了！”同伴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

“啊？哦...”沈沫慌忙应道，差点踩错步子。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游戏，却忍不住频频回头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你在看什么呀？”同伴好奇地问。

“没、没什么...”沈沫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就是觉得...今天太阳好大。”

同伴狐疑地看了看被阴云遮蔽的天空，但很快又被游戏吸引了注意力。

下课铃响起时，沈沫几乎是跑着回到教室。她气喘吁吁地停在栖池桌前，看到画纸上是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狗，勉强可以看得出画的是柯基。

“画得真好！”沈沫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热切，赶紧调整成孩子般的随意，“这是饼干吗？”

栖池抬起头，明亮黑曜石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她轻轻点头，手指紧张的蜷缩着捏住画纸边缘。

“我可以看看吗？”沈沫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惊扰了这只敏感的小萌物。

栖池犹豫了一下，将画纸推了过来。沈沫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指关节处有几道浅浅的伤痕——那像是长期握笔留下的。

“真的好像饼干！”沈沫夸张地赞叹道，故意让声音显得稚气十足，“就是...就是耳朵这里可以再圆一点...”

她拿起铅笔，假装笨拙地在纸上修改，实际上却是在还原记忆中栖池后来成熟的画风。完成后，她偷偷观察栖池的反应——此时女孩的眼睛微微睁大，明亮的像是盛着光，流露出一丝沈沫熟悉的、对绘画的专注和好奇。

“栖池...”沈沫突然开口，又立刻刹住。她差点就要说出“我教你画画吧”，但这完全偏离了原来的时间线。她咬了咬嘴唇，改口道：“...要一起去小卖部吗？我请你吃冰棍。”

栖池摇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想再画一会儿。”

沈沫的心揪了一下。她知道这时候的栖池会拒绝，但亲耳听到还是让胸口发闷。

“那...明天见！”她努力扬起笑容，转身走向门口，却在拐角处忍不住回头——栖池已经重新低下头，细碎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放学路上，沈沫慢吞吞地走在队伍最后。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拖在水泥地上。

沈沫记得开学第一天时，自己因为要和栖池保持疏离而落寞，她那时恨自己小时候这么疏远栖池，总是丢下她一个人。

那天深夜，沈沫在自己的房间里，手中拿着小圆镜，看着镜中稚嫩的面庞默默流泪。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再经历这些...”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指尖颤抖着触碰镜面，“我想保护她，却连触摸都遥不可及...”

镜面却是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她吓得后退半步，却见镜中自己稚嫩的面孔不见了，转而浮现出的，是个红裙少女的身影。少女依然扎着俏皮的双马尾，怀里抱着那只异色双瞳的胖猫，依然是面带微笑，只是这次她的笑容里带着些许歉意。

“你应该在怪我们吧？”少女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没办法哦，时间的回溯我们也不能完全把握。”怀里的猫咪打了个哈欠，金银双瞳在月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每个人的回溯都是不同的，有的可能是几天、甚至几小时。而你则是...不幸的几年。”

沈沫的指尖掐进掌心，轻咬下唇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嘘——”少女竖起食指抵在唇边，镜面泛起更多波纹，“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哦。现在放弃的话，还能回到原来的时间线。”她歪着头打量沈沫泪痕交错的小脸，“要不要放弃呢？”

“...不。”沈沫突然扑到镜前，鼻尖几乎贴上镜面，“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但谢谢你们。我不反悔，不会放弃的。”

猫咪的尾巴轻轻摆动，少女垂下眼帘：“抱歉，我们只是商人。”她的身影开始变淡，“记住，过度干预既定的轨迹会引发蝴蝶效应...”

再度想到这些，沈沫叹了口气。

“可是真的好难...”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眼眶有些发热。扮演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假装对栖池的孤独视而不见，这比想象中痛苦百倍。

回到家，沈沫径直走向卫生间。她再次踮起脚尖取下挂在墙上的小圆镜，盯着镜中那张稚嫩的脸。

“沈沫，你要坚强。”她小声对自己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这才刚刚开始...”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红衣少女的身影渐渐浮现。她依旧带着那种神秘的微笑，异色瞳孔的猫咪蹲在她的肩头。

“后悔了吗？”少女轻声问道。

沈沫摇摇头，抹去眼角的泪水：“没有。只是...有点难受。”

“时间是最残酷的。”少女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它给予你重来的机会，却要你重新经历每一分痛苦。”

沈沫握紧小拳头：“我不怕。只要...只要最后能救她...”

镜中的影像开始模糊，少女最后的话语如同叹息：“记住，越是刻意，越是容易偏离...你可以试着去改变些什么，试着做回自己...”

镜子恢复了正常，映出的只有沈沫通红的眼睛和紧抿的嘴唇。窗外，暮色渐渐笼罩了小区，某户人家传来隐约的争吵声。沈沫知道，那是栖池家的方向。

她轻轻放下镜子，走到窗边。夜风拂过她湿润的脸颊，带着初夏特有的温热。明天，后天，大后天...还有无数个日子要这样度过。但为了那个在教室角落安静画画的女孩，她愿意一遍遍重温这份心痛。

远处，一扇窗户透出暖黄的灯光。沈沫想象着栖池在那盏灯下画画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栖池，等着我。”她对着夜色轻声细语，声音消散在了微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