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的铃声像解脱的信号，枝垂樱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今天发生的一切像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到那个破旧但唯一属于自己的小窝，抱着真司瘫着，让混乱的脑子清空。
“小樱...”
熟悉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从教室后门传来。更科千夜站在那里，黑发垂落，手指不安地绞着裙角。比起天台上的歇斯底里，她平静了许多，但声音里还残留着一点鼻音，像刚哭过。
“对不起...今天在天台...”千夜低着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太激动了...我只是...太害怕了。”她没说完“害怕失去你”，但那份恐慌清晰地弥漫在空气中。
枝垂樱停下动作。看着千夜这副小心翼翼、脆弱的样子，心里那点被逼迫的怨气也消了大半。“没关系的...”她轻声说，带着点真诚的理解，“...我能理解。”
千夜猛地抬起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那一起回家好吗？”她急切地上前两步，声音带着恳求，“就像以前那样...我...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枝垂樱犹豫了。千夜现在的状态确实让人担心，但今天那场拉扯、质问、眼泪的闹剧还历历在目...现在聊，真的能好吗？她需要空间，也需要千夜冷静下来。
“哎呀~这不是更科同学吗？”
一个清脆明亮、带着恰到好处惊讶的声音插了进来，像阳光突然刺破乌云。
朝日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教室门口，手里拎着书包，脸上是招牌的灿烂笑容，耀眼得几乎晃眼。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枝垂樱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亲昵地挽住了她的手臂，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次。
“小樱刚才答应和我一起去买新出的那本习题集呢~对吧？”她歪着头，眨着那双清澈无辜的蓝眼睛看向枝垂樱，语气甜得像裹了蜜，“而且啊，更科同学，”她转向千夜，笑容依旧温暖，话语却像裹着棉花的针，“你看上去心情还是不太好的样子呢？现在聊什么，情绪上头，很容易又起争执吧？”她微微蹙眉，一副真心为对方着想的模样，“不如等大家都冷静冷静，改天再好好谈？这样对小樱、对你自己，都比较好哦，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起来体贴入微，处处为双方考虑，实则句句都在点明千夜“情绪不稳”、“容易吵架”，暗示现在不是沟通的好时机。千夜的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
“我...我不是...”枝垂樱下意识想解释自己根本没答应什么习题集，但朝日光挽着她的手臂几不可察地紧了紧，带着一点提醒的力道。
“小樱...”千夜的声音抖得厉害，破碎的目光死死盯着朝日光挽住枝垂樱的那只手，“你真的...要跟她走吗？”那眼神里是最后的挣扎和绝望的求证。
枝垂樱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朝日光的话...确实有道理。千夜的情绪就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现在聊，很可能又是一场风暴。而且...她自己也真的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整理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思绪。让千夜先冷静一下，也许对大家都好。
“千夜...”枝垂樱避开了那双绝望的眼睛，声音带着歉意的疏离，“要不...改天再聊？你...先冷静一下？”
这句话像冰冷的判决。千夜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死死盯着朝日光挽着枝垂樱的手，又看向枝垂樱躲闪的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光，似乎都从她眼中熄灭了。
“那我们走啦~”朝日光的声音欢快得像只小鸟，仿佛完全没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她拉着还有些迟疑的枝垂樱，几乎是半推着往外走，经过千夜身边时，还不忘补上一句轻飘飘的关心：“更科同学回家路上小心哦~注意安全。”
枝垂樱被拽着走出教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单薄的黑发身影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僵硬地立在教室中央的过道上。夕阳金色的光线从窗外斜射进来，暖意融融，却奇异地在千夜周身投下了一道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仿佛阳光刻意绕开了她。
“等等，朝日同学...”走出校门一段距离，脱离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氛，枝垂樱才用力挣开了朝日光的手，“我根本没答应去买什么习题集...”
“诶~可是人家确实想和小樱一起嘛。”朝日光撅起嘴，蓝眼睛里立刻蒙上一层委屈的水光，像被主人责备的小狗，“而且我说的也没错呀，她那个样子，现在聊什么都只会吵起来，对吧？”她突然凑近枝垂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而且啊...更科同学看你的眼神...你不觉得有点可怕吗？刚才在教室里...简直像要把你关起来一样，独占欲太强了。”
枝垂樱皱了皱眉。千夜是有点偏执...但朝日光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像是在刻意强调千夜的可怕？
“算了...既然都出来了...”她叹了口气，实在没心力再争辩，“不过我真的要早点回家...”
“知道啦知道啦~”朝日光瞬间阴转晴，笑容重新灿烂起来，仿佛刚才的委屈从未存在，“就去前面那家书店看一眼新书，很快就好！不会耽误你回家的！”她自然地又想去挽枝垂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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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的阴影里，更科千夜像被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着远处那两个身影——金发的少女亲昵地靠近粉发的少女，两人并肩而行，身影在夕阳下被拉长，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骗子...”
沙哑到不像她自己的声音从干裂的唇间溢出。
“说什么理解...说什么记得约定...都是骗人的...”
黑发彻底垂落下来，像厚重的幕布，遮住了她脸上瞬间扭曲的表情。心底有什么东西彻底崩断了，疯狂滋长的黑暗如同剧毒的藤蔓，带着倒刺，狠狠缠绕、勒紧了她残存的理智，挤出所有柔软的部分。
“既然这样...既然小樱这么容易就被抢走...这么容易就忘记我们的约定...”一个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慢慢爬上她被阴影覆盖的嘴角，冰冷而偏执，“那就只能...把你关起来了。关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这样...你就不会再被骗走了...也不会再离开我了...”
她缓缓转过身，朝着与那两人消失方向完全相反的、更加昏暗的巷口走去。夕阳将她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条无声延伸、蠢蠢欲动的黑色锁链，散发着不祥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