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游戏里和Luna并肩作战的那点轻松感，在踏出家门、重新呼吸到老旧街区那股熟悉的沉闷空气时，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枝垂樱抱着书包，里面塞着真司，挤上了早高峰的电车。车厢里人贴着人，各种气味混杂，空气又闷又热。她缩在靠近车门的一个小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脸贴着冰凉的金属扶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灰扑扑街景发呆。
“借过！借过一下！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慌慌张张的女声突然在拥挤的人群里响起。
枝垂樱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臂被人猛地撞了一下，紧接着，一片冰凉的液体瞬间泼洒在她浅灰色的制服外套袖子上！
“啊！”她下意识地低呼一声，低头一看，袖子上湿了一大片，还在往下淌着乳白色的液体——是牛奶。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撞到她的是一个有着及腰纯白长发的女孩，个子比她略高一点，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掏着纸巾，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歉意。她抬起头，一双赤红色的瞳孔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像两颗燃烧的宝石。“我我我手滑了！没拿稳！你没事吧？衣服都湿了！”
白发女孩急得脸都红了，拿着纸巾使劲想帮枝垂樱擦干，但牛奶已经渗进了布料，根本擦不干净，反而晕开更大一片污渍。
“没…没关系。”枝垂樱看着对方慌乱的样子，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说，“我自己擦擦就好……”
“不行不行！都怪我！”汐音看着那显眼的污渍，眉头紧锁，一脸懊恼。电车刚好到站停靠，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这样！你校服外套脱下来给我！我拿回去洗干净，保证和新的一样！明天，不，今天就还你！”
“啊？不用这么麻烦的……”枝垂樱连忙摆手。
“要的要的！不然我良心过不去！”汐音态度坚决，甚至有点不容分说。她动作麻利地把自己身上的制服外套脱了下来，直接塞到枝垂樱手里，“你先穿我的！干净的！这样就不会着凉了！”她一边说，一边已经伸手去解枝垂樱校服外套的扣子了，动作快得枝垂樱都来不及反应。
“等、等一下……”
“好啦！换好了！”汐音利落地把枝垂樱那件弄脏的外套抱在怀里，然后从自己书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子和笔，“喏，你电话号码写给我！洗好了我联系你！或者告诉我你在哪个班也行！”
枝垂樱完全被对方的行动力震住了，稀里糊涂地在小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班级和那个几乎没人打的旧手机号码。
“枝垂樱？2年B班？OK！记住啦！我是临界汐音，3年A班的！抱歉啊，真的很抱歉！”汐音收起本子，朝枝垂樱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灿烂笑容，赤红的眼眸弯弯的，“那我先下车啦！衣服洗好联系你哦！拜拜！”
车门关闭，汐音抱着那件脏外套，身影很快消失在站台上涌动的人潮里。
枝垂樱抱着怀里还带着陌生人体温的浅灰色外套，有点懵地站在原地。袖子上的牛奶渍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这个叫临界汐音的白发学姐……真是风风火火啊。
她叹了口气，把汐音的外套穿上。稍微有点大，但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和朝日光那种刻意的茉莉香不同，更自然一些。她下意识地嗅了嗅袖口。
电车继续摇晃着前行。穿着别人的衣服，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也只能这样了。
---
终于到了学校，枝垂樱只想快点回教室。刚穿过教学楼前的小花园，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挡在了前面的小径上。
她站在那里，黑发柔顺地垂着，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昨天放学时的绝望空洞，此刻似乎恢复了一点平静。看到枝垂樱，她甚至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像是想露出一个笑容。
“小樱，早上……”千夜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性的柔和，迈步朝她走来。
然而，就在距离枝垂樱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千夜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她的目光像雷达一样，精准地落在了枝垂樱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外套上。
千夜脸上的那点柔和瞬间冻结、碎裂。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闻到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眉头紧紧锁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你……”千夜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这件衣服，是谁的？”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件外套，仿佛那不是衣服，而是什么肮脏的罪证。
枝垂樱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包：“是……是早上在电车上，一个学姐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衣服，她……”
“所以你就穿了别人的衣服？”千夜打断她，声音又冷又硬，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浓烈的嫉妒，“真是随便啊，小樱。随便一个陌生人，就能把带着自己气味的东西披在你身上？”她向前逼近一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再次袭来，“你身上……全是别人的味道。”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凌，“廉价又难闻。”
枝垂樱完全愣住了。她没想到千夜的反应会这么大，这么刻薄。一股巨大的失落和委屈涌了上来。“千夜……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
“更科同学。”千夜冷冷地纠正她，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疏离，“我们还没熟到可以直呼名字的地步吧？尤其是在你……这么不检点之后。”
“不检点”三个字像耳光一样甩在枝垂樱脸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千夜，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千夜要这样对她？
看着枝垂樱瞬间苍白下去的脸和泛红的眼眶，千夜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寒覆盖。她不再看枝垂樱，仿佛她是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侧身就要从旁边走过。
枝垂樱心里一急，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千夜的手臂：“千夜！你听我解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千夜猛地抬手，毫不留情地、重重地打在了枝垂樱伸过来的手腕上！
力道很大，枝垂樱的手腕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被狠狠打开，撞在了旁边的书包上。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千夜看也没看她被打红的手腕，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最后瞥了枝垂樱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受伤，有浓得化不开的嫉妒，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
“离我远点。”她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开，黑色的长发在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很快消失在通往教学楼的拐角。
枝垂樱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腕上的刺痛和心里的委屈、失落、茫然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打红的手腕，又看看身上那件惹祸的浅灰色外套，只觉得一阵无力。
她只是想缓和关系……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千夜要这样？难道真的是她太无能了吗？
她抱紧了书包，真司硬硬的轮廓硌在怀里，带来一点点微弱的支撑。周围有路过的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她赶紧低下头，把脸埋进汐音那件带着陌生阳光味道的外套领口，快步向教室走去。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