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台设在清云宗后山的断云峰上,罡风卷着碎石呼啸而过,刮得人脸颊生疼。狐九被铁链锁在刑柱上,单薄的衣袍早已被血浸透,银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仍亮得像淬了冰的寒星。
台下弟子们的议论声顺着风飘上来,“听说这狐狸精害了不少山民,早该伏法了”“可惜了这张脸,终究是个妖孽”。狐九闭了闭眼,懒得再看那些或鄙夷或贪婪的目光,只等着那把沾过无数妖血的斩妖刀落下。
监斩长老举起令牌,正要掷下的瞬间,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且慢。”
沈清辞踏着石阶快步上前,玄色剑穗在风中轻扬。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停在刑柱前,目光扫过狐九身上的伤,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此妖曾与黑风寨妖匪勾结,我怀疑她知晓其他同党下落,若此刻斩杀,恐错失重要情报。”
监斩长老皱眉:“沈师侄,这妖女嘴硬得很,几番审讯都未曾吐露半个字,留着何用?”
“多一日审讯,便多一分可能。”沈清辞看向高台之上的宗主楚玄风,拱手道,“恳请宗主允准,将狐九暂交弟子看管,待问出情报,再行处置不迟。”
楚玄风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在沈清辞与狐九之间转了一圈,半晌才缓缓颔首:“准了。但需看紧些,莫要出什么岔子。”
铁链解锁的瞬间,狐九几乎瘫软在地。沈清辞伸手扶住她,却被她猛地甩开,她抬眼瞪着他,眼中满是嘲讽:“沈修士又要耍什么把戏?用‘审情报’的名头留我一命,是想换种方式折磨我,还是觉得这样更显你‘仁心’?”
沈清辞没解释,只是半扶半带着她离开断云峰,一路回了自己位于山坳深处的洞府。洞府不大,却收拾得干净,石桌上摆着青瓷瓶,墙角堆着干燥的草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他将狐九安置在铺着软垫的石榻上,转身去取疗伤药。狐九却突然戒备地绷紧了身体,声音嘶哑却带着尖刺:“别碰我!你们清云宗的东西,我嫌脏!”
沈清辞动作一顿,将药瓶放在石桌上,退开两步:“药膏能止痛,你若信不过,自己涂。”他说着,转身去了外间,留下狐九一人在里屋。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每日都会送来伤药和干净的食物,却从不多言。他会坐在外间的石凳上看书,或是研磨炼丹,偶尔透过竹帘看向里屋,见狐九伤势未有起色,便默默换些药效更强的草药。
狐九起初确实满心戒备,她总觉得这是沈清辞的新圈套——先用温和的态度麻痹她,再趁她松懈时榨取所谓的“情报”。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从未提过黑风寨半个字,甚至在她夜里因伤口疼痛低吟时,会悄悄送来温水,然后沉默地守在外间,直到她呼吸平稳才离开。
有一次,她高烧不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用灵力帮她梳理经脉,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杀伐果断的修士。醒来时,石桌上摆着熬好的米粥,还冒着热气。
“你到底想做什么?”那天傍晚,狐九看着正在给她换药的沈清辞,终于忍不住问。他的动作很轻,避开了她伤口最深的地方,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沈清辞抬眸看她,眼中没了往日的冷冽,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先养好伤。”
狐九愣住了。她本以为会听到“你说出情报我便放了你”之类的话,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句简单的回答。她看着他起身去清洗药碗的背影,突然觉得,或许这个总板着脸的清云宗弟子,和那些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
信任的嫩芽刚要破土,却不知暗处正有双眼睛盯着这里。洞府外那棵老槐树上,一只羽毛漆黑的鸟雀歪着头,将石屋里的画面尽收眼底,随后振翅飞向主峰——那里,楚玄风正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听着黑袍人低声汇报:“沈师侄今日又给那狐妖换了药,两人还说了几句话,看模样……倒像是缓和了些。”
楚玄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缓和?那就让他们再‘缓和’些。”他指尖用力,玉扳指在掌心留下一道浅痕,“继续盯着,等时机到了我便要开始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