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暄不解，还是顺从点头。
白貂少年见此，把刀收回袖口内，不再理会额头直冒冷汗的清瘦少女。
白发老人上前拱手道：“少爷，莫要耽搁了时辰。”
二人欲走，谢云暄擦掉汗珠，追问道：“敢问，你姓什名谁？”
少年脚步不停，取下腰间折扇轻轻拂动，往那小镇北边走去。
“当真是些怪人。”谢云暄心里憋着闷气，这些外来人个个眼高于定，瞧人用鼻孔似的。
邋遢汉子看破少女心思，乐呵呵道：“有什么关系，来的都是财神爷，管他作甚，包里鼓鼓的不就成。”
谢云暄没有反驳，萍水相逢，与陌生人置气的确不值当。
汉子捏着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笑意跟甚，望向那头戴银冠，一身紫袍开叉快开到腰，走起路来白花花的妇人，摸索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啧啧道：“这两条腿，奶奶的能夹死个人。”
少女愣住，脸颊微红，怒骂道：“当真下流！”
小镇扩张后也算不上大，五六百户人家，落魄后搬走不少。镇上穷苦清贫人家的门户，谢云暄大都认得，平时往来不少也算熟悉。至于红梅青竹巷那边的有钱人家，自是不愿与她们相处，那青石板路走着，不陷脚，不脏鞋，偶尔还有马车经过，好生羡慕。
谢云暄无事，昨日张锦翎气得不轻，她可不想去触那霉头。况且白貂少年给的不少，够她活个十天半月。好久没吃过那赵小子卖的甜馍馍，忽然想起十分嘴馋，不妨去买俩解解腻，也当今日伙食罢。
走至半道，路旁一家紧闭的店门前不知何时支起个摊子，一位灰头土脸的年轻道人坐在破布上，倚靠着一杆幡，身前放着一个竹筒，里面装满竹签。
年轻道人见有人路过，赶紧招呼道：“推演天命，预测凶吉。搬家迁坟，卜卦姻缘。算面相，看手相，只需十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咯。”
谢云暄没有停下脚步，小声嘟囔着：“业务还挺广泛。”
道人见有戏，赶紧端坐，提高嗓门：“女娃娃，贫道乃纯阳弟子，与江湖骗子不同，平日推演算卦，要收十文钱，以了因果。今日见你分外亲切，只收五文！若是求得上签，也不讨要喜钱，如何呀？”
路过的谢云暄脚步明显一顿，道人立马起身，拍拍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高声道：“紫气东来，天光刚现。女娃娃你又是今日开门客，贫道干脆好事做到底，画符之类也是略懂一二。正当清明，只要你求得一签，贫道为你写上一张安魂往生符，为先人祈福，积攒阴德，当然，不多收你钱。”
谢云暄站定，半信半疑地蹲在摊前。
一个落魄道士，一个清瘦少女，两穷光蛋大眼瞪小眼。
道人笑着伸手，将竹筒递给少女。
谢云暄眼中仍充斥怀疑，犹豫的接过竹筒，脆生生开口道：“不求签，只要符，能便宜点吗？”
落魄道人摇头道：“本就是赠送服务，贫道见与你有缘才收五文，否则这黄纸朱砂成本都回不来。”
谢云暄抿唇，一张黄纸一点朱砂能值几个钱？望着手中的竹筒，思绪良久。
道人好似看出什么，微笑道：“女娃娃，不用担心。命中所有天注定，命里无时没法求。平常看待便可。说到底，不过是块写着字的竹片罢。”
谢云暄听着，将竹筒重新放回摊上，低头盯着里面塞满的竹签，问道：“道长，五文都给你，就写张符箓罢，烧给双亲的，求个平安就好。”
道人笑意如常，点头应允：“可。”
道人从行李中抽出一张黄色符纸，笔尖轻点墨水，很快写完，一气呵成。
至于写了什么，谢云暄完全看不懂。
“等等，不是说用朱砂吗？怎么还是用的墨？”谢云暄接过黄纸符箓，上面写满看不懂的文字符号。
道人笑骂：“那玩意可金贵，贫道用不起。”
“骗子！”少女皱眉，将符纸收入袖中，把五枚铜钱放在摊上，起身便走。
道人不语，依旧笑着，将铜钱收入掌中，清点一番。待少女走远，懒散地靠在幡上，将一枚铜钱抛起，又精准接住，摩挲着叹道：“得之为幸，失之为命。无为而求，道艰且长啊。”
说罢，收起那竹筒来，里面写满上上签和下下签的竹签，感慨到现在生意不好做啊。
少女自然不清楚这其中门道，脚步轻快，并不把事儿放在心上，小口小口啃着馍馍，不知不觉便走到学堂旁。
随后便有清脆稚嫩的嗓音传出，“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少女站在学堂窗外，定定看着里面孩童们摇头晃脑，大声背着自己全然不懂的文章。
一席白衣的中年儒生看见她，轻轻推门，走出屋子。
谢云暄慌张地咽下馍馍，胡乱在身上拍拍，恭敬开口道：“先生。”
高大男人听后，温声说道：“若是喜欢，以后无事时，可以多来听听。”
谢云暄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是真喜欢听这些文绉绉的道理，她更想要钱袋鼓起来，但应承的话语又说不出口。
男人笑笑，善意道：“无妨，多听多学，总是有益，不急于一时，你去忙吧。”
谢云暄连忙点头称是，告辞离开。
走到巷口时，却鬼使神差回头张望。
那高大身影站在门口，身影融入升起的阳光中，宛如谪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