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云暄即将跑出院子的时候,叶若宁突然喊道:“等等,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谢云暄假装没听到,正要打开柴门时,黄衣少女提高嗓门,“谢云暄!”
谢云暄只得转身,重新走回院子中,望着站在屋门口,扶着门框的黄衣少女,她的脸色比之前有了几分血色,只是声音仍然有些沙哑,道:“记住,我们这些人虽然习武,有内息在身,但再如何,没跨过那道门,依旧是凡人。第二,小镇内鱼龙混杂,各路人都有,不会轻易出手,万一惹得众怒,不好收场。第三,狗急也会跳墙,到了生死攸关时刻,哪怕会搅浑这池水,也一定会出手,毕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谢云暄想了想,本来沉重的神情忽然轻松起来,问道:“意思是,只要出手够快,就没问题?”
黄衣少女哈哈大笑,神采飞扬,点头道:“对!要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我知你心中不快,凭什么都为人,他们就能随意断生死,凭什么都为人,吃过那么多苦,却只能挨着?那就去吧!去给自己求一个道理,寻一个规矩!”
她停顿了一下,突然从一个慷慨激昂的女侠,变成一个温文尔雅的师姐,眯着眼笑问道:“喂,你对打铁感兴趣不?”
谢云暄一脸茫然。
叶若宁见她没听懂,索然无味,挥手赶人:“最好早些回来,还等着吃药呢。”
谢云暄离开院子,这次她的脚步慢了许多,也平稳了很多。
清瘦少女走出流水巷后,阳光有些刺眼,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一刻,少女心如止水。
只是有些想念镇上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
刚失去爹娘那会,那个高大少年没事就来缠着她玩,说他曾经看过有一位路过的侠士,用一根树枝,轻轻一挥,便能斩断一棵大树。后来吕清源和谢云暄带着新削出来的木剑,在后山分别挑了一颗单手能握住的树干,结果两人一起用力劈去,吕清源大力出奇迹,那枝干硬生生被他用蛮力劈断,挂着树皮吱呀吱呀晃着,结果转头望去,谢云暄斩开的枝条切口平整,毛刺很少。
在那之后,吕清源就再也没提过什么一剑断木的侠客了。
之后的之后,吕清源经常看到谢云暄自己带着木剑去树林里,持剑,跨步,挥臂,收剑。
少女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准,乐此不疲。
有次忍不住远远偷看,当吕清源看到少女在落叶中舞动着,一柄木剑斩开飘飞的树叶时,忽然觉得,这同自己印象中为生计四处奔波,瘦弱又坚强的孤儿不太一样。
少女笑起眉眼,随意舞动的时候,当真像一位行走江湖的女侠。
海棠和卓雅还不能离开小镇,她答应裴老爷子安排好孙女去处后,再跟随她们一同前往枫华谷红衣教总坛。现在无事,两人便在小镇上四处走走,就当给心情不悦的女娃散散心。
卓雅问道:“海棠,你说教主这次如此大动作,当真不会引来朝廷报复吗?”
海棠笑道:“报复又能如何,如今边疆战事不断,皇帝都恨不得将公主硬塞给那北方蛮子,以求安定,哪儿有空来管?况且等我们依靠张家狸猫换太子,夺得太守之位,将一州之人全招珑进我教,到那时,皇帝老儿也要惧我教三分。”
说到此处,海棠被红缎遮住的眼里,满是对于教主的热烈憧憬。下一刻他语气转变,冷冷道:“前提是护法没有从中作梗。”
卓雅一愣,眼神凛然,“教主一直都知道?”
“那是自然。”
海棠轻笑道:“所以呀,早些弃暗投明才是正道,你说是吧,阿兹拉克大人?”
卓雅没有回话,歪头揉着眼皮。
一直打量着四周的海棠随意打趣道:“在我老家,有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叫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是哪只眼皮跳了?”
卓雅揉眼的手一滞,瞪了他一眼,她刚刚很明显是右眼皮在跳。
海棠不理会这个越活越回去的女娃,当真是换了身子连灵魂都幼稚起来了。
前方不远处,就是巷弄内的一条十字路口。海棠想着,从那里往右走,好像就会回到裴家所在的流水巷,还有那个清瘦少女。
海棠正要说话,眼角瞥见一抹黑影。
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女,仿佛一步,便从路过跨到卓雅身前,左手迅猛下劈,于此同时,右手一拳结结实实砸在红袍女娃的肚子上,虽没有伤及内里,但如此突然的疼痛仍然迫使女娃弯腰低头。
下一刻,左手掌中寒光一闪,一柄数十寸刀具完完全全没入卓雅后脖颈,刀尖直接穿透喉咙。
少女仍不罢休,右手一拳砸在女娃后脑,左手反握刀柄,横切脖颈而出。
保证这次突袭没有一丝意外的可能。
一瞬间,女娃原本白皙的脖子上,鲜血喷薄。
再接下来,少女左脚为支点,腰肢带动右腿,高高抬起,一脚踢在女娃满是惊恐的头颅上,将其整个踢飞好远。
海棠双脚宛如注泥,死死站在原地。
这位红衣教教主眼下的大红人,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海棠迅速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连小巷屋顶都没放过,没有发现其他外乡人的踪迹后,深吸一口气,内息不断涌出,缓缓退后,侧身背靠一堵墙壁,死死盯着小巷内。只见视线中,一个清瘦少女站在卓雅不断涌出鲜血的身躯旁,少女身体小幅度蜷曲,保持一种奇异的进攻姿态,同样死死盯着他海棠。
海棠问了一个荒谬的问题,“你就这么杀了她?”
少女默不作声,始终将染血小刀横在胸前,那闪着寒光的刀刃,极为锋利,少女满手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小巷地面上。海棠再次确定四周无人后,觉得荒诞无比,压在心口的石头落了下去,脸上慢慢涌起几分玩味。
海棠笑着,身后不远处就是满眼惊骇的卓雅头颅,瞥了一眼后,开口问道:“为什么要杀她?你和这女娃应当无冤无仇吧?就因为之前在小巷里同你开了个玩笑,你就要杀人?你知不知道杀人偿命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少女冷冷回道:“我知道她做了什么。杀人偿命,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少女身体绷着,宛如一把随时会射出的利箭。
海棠恍然大悟,有人告诉了少女一些内情,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没有高深的武技对拼,没有雄厚的内力冲撞,就那么一瞬间,堂堂前红衣教护法,修习阴阳合一诀多年,曾在中原武林叱咤一时的妖女阿兹拉克,就这么给一个最低贱的乡野泥腿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