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个半小时后
“时间到了。”
门外传来游廓店主的声音。
“再延长些时间。”
年轻少爷说着，从小窗将延时的费用递给店主。
【实在撑不住了.......】
浮舟暗自叹息。
“本店九时打烊，这是最后一次延时了。”
店主说完便离开了。
虽未明言，但想必心中早已惊诧不已。
“累了吧？歇着便好。”
少爷在床褥旁坐下，从包里取出烟管吞吐起来。
但这却让浮舟犯了难———虽困倦难耐，但让两次延时的客人独坐终究失礼，至少该陪他说说话。
“您这般迟归，尊夫人不会责怪吗？”
少爷首次露出不悦神色：“没有夫人，夏日里离了。”
———话题选错了。
原以为他是婚前特来“毕业”的。
“这......为何？”
“说厌恶侧室所出的次子呢。”他自嘲般笑了笑。
“就为这等荒唐事？！”浮舟失声惊呼。
商人离婚虽不罕见，多因无子或生意缘故。
何况那位前妻莫非婚前不知丈夫出身？
“荒唐？换作是你，也想嫁嫡长子吧。”
———何等讽刺！沦为游女那刻起，婚姻早成泡影。
红牌妓女尚有望赎身，但像浮舟这等末流游女，注定要在这店里早早耗尽性命。
“.......妾身只觉得少爷好。年少有为的您，可比嫡庶重要多了。”
奉承客人亦是本分。
“浮舟愿跟我走？”少爷猛然凝视她。
“自然。只是......妾身得偿清债务才能离店。”
“多少？”
“这.......是家兄欠下的。”
“哈？为何他不自己还？”少爷满脸困惑。
浮舟几乎气笑———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竟天真至此。
“此处便是这等地方。还不起债的，便卖女儿姊妹抵账。家兄是个庸碌之徒，父亲死后店铺倾颓，转眼就把我卖了。”
“那种废物怎配当家？”
“因他是长子。”浮舟咬牙道。
———不愿再提了。眼眶发烫。
少爷应是不爱听游女诉苦的类型，还是转回奉承为妙。
“在这店里，赎身要如何办？”
“哎？”
这意外之言让浮舟嗓音变调。
他既知“赎身”一词，此刻提来又有何意？
但戳破客人心思万万不可，只得答：“待会儿店主会再来，您与他商议便是。”
“店主？方才那老头？”
“是。延时贵客皆由店主亲送。”
“这样啊......浮舟原是商贾之女？”
———又绕回来了。她在心底咂舌。
“家父不过是乡野药铺的末流商人。”
“......既开药铺的话，那你认识紫龙公吗。”
“未曾听闻。那是何药材？”
“罢了，不知便罢。”少爷别过脸。
———不宜再追问了。
“少爷经营何种生意？”
正当他要开口时——
“老爷，时间到了。”
店主的声音响起。
“嗯。”
年轻客人整理好衣装，拿起包推开房门。
“您还满意吗？”年迈的店主笑眯眯地问道。
“以全镇最便宜的店来说，算不错了。”
年轻人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淡。
“您这是哪儿的话。虽不是高级店，但游女都是精挑细选的。”
【骗人。你这分明是镇上最廉价的游郭吧。】
浮舟一边穿上衣服系着腰带，在心底暗骂。
“赎身价也是最低的？”
“姑娘们都是宝贝，岂会贱卖？最少也得50枚银板。”
50枚银板就相当于50万现金。
50万？买我时连这价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破店的游女哪值50？
快滚吧，困死了。
浮舟强忍哈欠暗自祈祷。
“最低50啊.......”
年轻人露出讥讽的笑。
“但您两次续钟，若五日内能一次付清30枚，余款便免了。”
店主搓着手补充。
30万连富商都得攒三个月，怎么可能凑齐？
这老头分明是想赶客打烊了。
“30枚一次付清就卖？”
客人再次确认。
【识相点赶紧走人啊！】
店主内心焦躁，脸上却堆满职业微笑——
毕竟这客人付钱爽快，旅商的口碑可怠慢不得。
“五日内有效哦。”
店主强调道。
“行，成交。”
年轻人突然掏出刻着“参”字的银板递过去。
“什.......什么？！这.......！”
店主目瞪口呆。
这种银板由镇银行发行，“参”字板可兑30万现金。
【他真要赎人？！】
店主反复检查银板，确是真货。
“浮舟，收拾行李。正午前离镇。”
年轻人笑着看向游女，而浮舟仍一脸茫然。
“请、请等等！”
店主突然高声阻拦，“本店还有更好的姑娘！既是要赎身，不妨再看看别的？我马上叫她们来———”
年轻人阴沉地瞪向店主：
“钱已收下，浮舟现在是我的了。”
【谁在乎这贱婢！绝不能错过捞钱机会，得把更贵的妓女塞给他！】
店主堵在门口，扭头对打手厉声下令。
“喂，去把胡蝶和白虎带过来！”
这是店里的两大招牌。名字就是她们的特征。
虽然已是就寝时间，但把她们叫醒带来便是。
店主心中盘算着，重新面向客人。
眼前是眉头紧锁的客人面孔。
下一瞬间，店主被掐住脖子，双脚离地。
浮舟发出尖叫，店内男子慌忙跑来。
“赶紧让浮舟准备。”
年轻客人右手仍掐着店主，用含怒的声音命令道。
店主无法呼吸。
脸色眼见着变得铁青。
“明白了。这就让她准备，请您饶恕家父。”
店中男子———店主儿子慌忙向客人下跪。
年轻男子松开手。
店主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他脖子上留下了鲜红的手印。
男子起身后，抓住呆立发抖的浮舟肩膀，强行将她带往里间休息室。
休息室里男子的妻子和母亲似乎已明白状况，开始为浮舟准备换洗衣物和行李。
“不......不要.......”
浮舟含泪摇头，却无人理会。
不到三十分钟，浮舟就被换好衣服、补完妆，简单行李包进包袱，交给了买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