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汽车在警视厅武藏野分局的停车场熄火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柳井司辉和奥罗拉一言不发地走下车。前者在思考着这起案件的诡异走向，后者则似乎还沉浸在某种复杂的情绪里。
他们刚走到分局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在门口的石柱旁。
逢咲苍湖一手端着一杯纸杯装的咖啡，另一只手正饶有兴致地刷着手机，脚边还放着一个印着甜甜圈连锁店logo的纸袋，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们来得真慢。”她抬起头，抱怨了一句，然后将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随手扔进垃圾桶，“走吧，‘嫌疑人’还在里面等着我们临幸呢。”
说着，她便带头向警局大门走去。
“等等，”司辉拦住她，“我们就这么进去？”
“安啦安啦。”苍湖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只见她走在前面，经过门口站岗的警卫时，只是随意地瞥了对方一眼。
那两名本该盘问他们的警卫，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空洞，仿佛没看见他们一样，机械地转过身去，继续盯着门外空无一人的街道。
走进警局大厅，迎面就是一个悬挂在天花板角落的广角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正一闪一闪地工作着。司辉下意识地就想拉低帽檐，躲开摄像头的范围。
“那个摄像头已经拍不到我们的，不用怕。”苍湖语气轻松地说道，好像对此已经轻车熟路了。
司辉听完，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吐槽道：“非法入侵、妨碍公务、滥用超能力……我感觉跟着你，迟早要把日本刑法典上记载的所有罪名都给干一遍。”
“律师来之前我不会承认任何罪行。”苍湖歪嘴一笑。
在认知魔法或者说暗示魔法的帮助下，三人如入无人之境，直接穿过大厅，来到了刑事课的办公区。
一名看起来已经连续加了三天班、眼袋和胡茬都相当浓重的刑警，在看到他们时，立刻站了起来。他的眼神同样有些涣散，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向他们报告，仿佛他们是上级派来的督察。
“……长官，情况就是这样。”刑警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单向玻璃的观察室前，
“我们在案发地周围的监控里，发现了嫌疑人‘高桥诚’的身影。虽然他戴着帽子和口罩，但身形基本可以确定。而且，我们在其中一个装有尸块的垃圾袋上，提取到了他的指纹。现场发现的一点特殊衣物纤维，也和我们从他家里搜出来的一件外套完全吻合。”
刑警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继续说道：“证据链非常完整，他本人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唯一的问题是，作案动机至今不明朗，他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不稳定，我们已经安排了心理医生，预计两天后会出具正式的诊断报告。”
说完，他便为三人打开了观察室的门。
司辉透过巨大的单向玻璃，看向里面的审讯室。
嫌疑人高桥诚，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甚至有些瘦弱的大学男生，正独自一人坐在桌子后面。
他低着头，双手被铐在身前，身体在微微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从外表上看，他就是那种走在大学校园里，你绝对不会多看第二眼的类型。
但司辉的眼睛能看到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能“看”到，这个名叫高桥诚的青年，精神的外壳上布满了裂痕，强烈的焦虑、自我厌恶和压抑的自毁倾向，如同黑色的烟雾，正从那些裂痕中不断地渗出。
“他这个状态，看着距离彻底崩溃或者直接自杀，也并不远了。”
一直沉默着的奥罗拉，突然靠在墙边，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她虽然没有看见灵体的眼睛，不过似乎对“问题儿童”很有经验。
司辉没有反驳。他看向身边的苍湖，发现她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正用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静静地审视着审讯室里的青年。
两人对视了一眼。
高桥诚，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但他确实和案件有很大关系。
“这个人。似乎有点‘天赋’啊。”苍湖对司辉说道，
“一种能够无意识地将自身情绪投射到非物质世界‘天赋’，有一定可能影响物质世界。只不过，他自己完全无法主动运用，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我猜，他生活中唯一能感受到的异常，”司辉接话道，“可能就只是自己一焦虑起来，手机信号就会莫名其妙变差而已。”
换句话说，他可以让“里侧世界”的屏障变得极度薄弱。
这样的体质，在某些存在眼中，简直就是最完美的锚点和钥匙。
司辉感觉自己抓住了一点头绪，但是依旧要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借助高桥的心理问题犯案，才可以去对付。
他暂时没想到具体是什么样的灵异现象，恶魔、恶灵附身这个一开始就被奥罗拉排除了。
所有的物理证据，都指向了高桥诚。指纹、纤维、监控录像，这些用现代刑侦技术得出的铁证，几乎不可能被推翻。
该如何解释这种矛盾？
司辉靠在大厅的墙壁上，脑海里疯狂地检索着自己那些reddit和2ch里道听途说的神秘事件。突然，一个书名，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东野圭吾的《分身》。
在那本小说里，作者提出了一个基于纯粹科学理论的“二重身杀人法”。通过克隆技术，制造出一个与自己完全相同、指纹DNA都一模一样的“分身。
当然，那只是科幻小说。
但在这个世界呢？
在这个鬼魂、恶魔、妖怪都真实存在的世界里，制造出一个“分身”或者“二重身”的方法搞不好很多。
那串在公园里发现的、诡异的、完全重叠在一起的脚印，就是二重身在精神之海的回音。
司辉如此推测，高桥诚因为自身的特殊“天赋”，他的负面情绪无意识地渗透到了“里侧世界”。
并与那里的某种存在发生了共鸣，从而创造出了一个属于他的“二重身”。
那个二重身，它执行了高桥诚内心深处最渴望、却又不敢去做的“杀戮”。 也可能因为现代社会的信息污染，机械地复刻它所出现地点的知名凶杀案。
这就能解释一切了。
物理证据的来源，是那个与高预诚一模一样的二重身。
而高桥诚本人，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杀人却是源于他的意念。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凶手”，二重身的信息化作梦魇和幻觉和他共享，再加上他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劲，所以他才会认罪。
“原来如此……”
司辉快步走回了观察室。
“苍湖！”他甚至忘了加敬称，“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将自己的“二重身”理论向苍湖和奥罗拉解释了一遍。
听完他的叙述，奥罗拉的眼神虽然没有多变化，但是也认真地正视着他。
而苍湖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她回头，再次看了一眼那个在审讯室里瑟瑟发抖、濒临崩溃的青年，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
“柳井君。”她赞许地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查。”
“我们的‘凶手’先生，现在应该还在外面逍遥快活呢。那么……”
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浪客高手一般的从容笑容。
“我们今晚就去把他搞定，收工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