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逛街。”
当这四个字从逢咲苍湖的嘴里说出来时，柳井司辉的大脑没转过弯。
逛街？
一个能力如此强大的魔女口中的“逛街”，会是什么样的？
无数光怪陆离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闪现。
那或许是一座建立在世界夹缝中的、终年不见天日的鬼城。街道两旁，漂浮着幽蓝色的鬼火，穿着各式各样黑袍的魔女们，在这里互相交换着诸如“曼德拉草的根须”或者“独角兽的眼泪”之类的材料，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魔药的奇异芬芳。
不，格局或许可以再大一点。
那或许是一条只有真正的巫师才能进入的、被强大魔法所隐藏的商业街，就像是对角巷一样。
街道上的店铺，卖的都是各种匪夷所思的魔法物品：能预知未来的水晶球、会自动飞行的扫帚、封印着古代魔神的所罗门之钥，搞不好还有魔杖卖。
甚至已经脱离了地球的范畴，奔向了深邃的黑暗深空里。
他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地名——卡尔蔻沙。
一座建立在毕宿五星系，由非人的古老种族所建立的、华丽而又诡异的城市。
城市的街道上，流淌着由液态金属构成的河流，建筑物的形态违背了力学法则。而那些形态各异的“怪物”们，就在这里，互相交易着来自不同星球、不同维度的奇珍异宝。
然而，现实，往往跟不上脑洞，或者说和脑洞毫不相关。
半小时后，自己正被苍湖拽着，挤在人潮汹涌的JR电车的车厢里。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既不是世界的夹缝，也不是某额头有闪电疤痕的小男孩买魔法物品的地方，更不是遥远的星空。
是秋葉原。
看着窗外那熟悉的动漫游戏广告牌街景，司辉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这位深不可测的老板，虽然是个能力离谱到极点的魔女，但也是个死宅。
“走走走！今天有家店的中古游戏机在打折！还有一家新开的女仆咖啡厅，听说里面的女孩子素质很高哦！”
苍湖一出车站，就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她拉着司辉的手，在那片由各大IP和荷尔蒙构成的海洋里，兴致勃勃地穿梭着。
司辉被她拽得一个踉跄，看着她那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的眼睛，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哪天在逛漫展的时候，都有可能会和这位老板不期而遇。
……不，还是不要了。
逛逛漫展，是他一个人洗涤心灵的快乐时光。如果那么开心的时刻，还要在会场里看见自家老板那张脸，那也太凄惨了，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不过，想到这里，司辉又不免感到一丝好奇。
像苍湖这样强大的存在，在她们那个“圈子”里，到底是怎么生活的？她们有自己的社会吗？有大规模的结社或者组织吗？
如果有的话，苍湖这种沉迷于人类亚文化、三天两头不务正业的行为，会不会被其他的巫师或者魔法使，认为是离经叛道、玩物丧志啊？
……虽然转念一想，一个能暂停时间而且疑似还会时间删除和局部时间加速的魔女，大概也根本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就是了。
“那个，苍湖小姐。”司-辉看着正在一个橱窗前，对着一款限量版的十六夜女仆手办，露出欣赏神色的老板，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没有魔法上的同事，或者母校之类的吗？”
“嗯？母校？”苍湖的视线，艰难地从那款手办上面离开。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以为魔法是语文课吗？还需要上学才能学会？”
“我们这种‘能力’，绝大部分，都不是通过后天‘学习’而来的，而是通过‘指定传承’来延续的。它的数量非常非常稀少，每一个系谱一代里一般只出现一个继承者。”
“正因为如此，我们这个群体，根本就没有形成过一套完整的社会规则。顶多，也就是有一些基于普通人类社会的、小规模的、类似于宗教的教派或者家族式的互助会而已。大家平时都隐藏在人类社会里，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她解释完，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无聊，又拉着司辉，钻进了另一家看起来颇有年头的、专门贩卖中古电子产品的店铺。
在这里，她的宅力更进一步展现出来。
她兴高采烈地，在那些落满了灰尘的货架上，淘到了一台被誉为最早的触屏电脑的“HP-150”，还有一个鼠标的始祖，由施乐公司在七十年代开发出来的、拥有三个按键的“Alto Mouse”。
在司辉看来，这种对电子产品考古的热情，多少是有些过于硬核了。
而就在司辉打量着自己这位“硬核宅”老板的时候，苍湖也在想司辉的事情。
这个叫柳井司辉的男人，比自己想象中要可靠和有趣。
最初，在医院那个晚上，她对司辉仅仅是源于一种好奇心。
好奇他的能力，好奇他那与能力不符的平和气息。
而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这种单纯的好奇，已经逐步过渡到了觉得“好玩与有趣”了。
有点像那种你每戳一下，都能从里面掏出点新东西的玩具箱。逗他的反应总是新鲜的，而看他嘴上说着自己是独特的，打心底不喜欢日常，却拧巴地维持日常和非日常的平衡态也是不错的体验。
这种感觉很新奇。
说实话，苍湖很讨厌那些自命不凡的、以为自己有点超能力就高人一等、但实际上什么大事都干不了的蠢货。就像是一个不大却嗓门很大的狗，看门都差点意思。
可是，现在她又不得不承认，柳井司辉，这个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自命不凡，而且目前来看确实也“干不了大事”的男人，她不讨厌。
为什么呢？
苍湖看着正在帮自己和一台古董电脑的店主讨价还价的司辉，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或许是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过敬畏或者恐惧，只有平等与平静，甚至偶尔还带着点看麻烦鬼的无奈吧。
也或许是因为，他能力很强大，自己收藏的欲望起来了？
不清楚，她知道自己多少是有点在意对方了。
一想到这里，苍湖的心底，就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愉悦的情绪。
这么有趣的玩具，这么特别的收藏品。
怎么舍得让他单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