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充满了幸福与温馨的交谈声,还在从对门那扇紧闭的房门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却十分清晰。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这或许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邻里日常。
但在这里,在这栋顶层里,其中一户已被明确告知是空置房的公寓里,这阵声音,就不那么温馨了。
“我去看看。”
柳井司辉的反应,比另外两人快一些。
或者说,另外两人根本就没有动。苍湖是懒得动,而奥罗拉,则是转着左轮,把一种特制子弹装进了手枪里,打算守株待兔。
司辉从裤腿内侧的刀鞘里,拔出了那把军用匕首,反手握住,快步走到了自家门前,然后通过猫眼警惕地向外望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声控灯因为没有感应到声音而熄灭了,只有电梯口那幽幽的指示灯还亮着。
他转头,对跟上来的苍湖和奥罗拉做了个“安全”的手势,然后轻轻地拧开了大门。
他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来到了那扇传出声音的对门房门前。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爸爸,我们明天去动物园好不好?”小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好啊,只要小希的作业能写完,我们就去。”
声音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贴近,仿佛那一家三口,就站在门后。
苍湖见司辉已经出去了,也就跟着走了上去看看,她可不希望新员工因为落单这种恐怖片标准死法人间蒸发。
“怎么办?”司辉压低了声音,用口型对苍湖问道,“要我把这扇门切开吗?”
“别傻了。”苍湖白了他一眼,直接回答他,似乎并不怕别的存在听到,
“我们现在可还在物质世界。你直接把开发商价值千万円的公寓门给切了,回头物业和警察找上门来,你负责解释吗?”
“那你有什么办法?”司辉有些没辙。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听着里面的“家庭情景剧”吧。
“可以不破坏的情况下进去吗?”他指了指门。
苍湖看着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只是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
只见她缓缓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隔空对准了那扇门。她闭上了眼睛,精神力透过了门的结构,触碰到了门的另一面。
她“摸”到了那个冰冷的、需要向内旋转的门把手。
下一秒,在司辉和奥罗拉惊讶的注视下,那扇门,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门,向内敞开了一道缝隙。
苍湖好整以暇地收回手,然后才用平静地说道:
“啊,原来门没锁啊。 早知道先让你开门了。”
司辉已经懒得吐槽她这种恶趣味了。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他立刻一个箭步上前,举着匕首,将苍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警惕地向门缝里张望。
“哦?”苍湖在他身后,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还挺能干的嘛,知道保护老板了~”
司辉此刻的脑子里,却完全没有“保护美女老板”这份闲情逸致。
他的大脑,正被一种纯粹的好奇心和探究欲所占据。他迫切地想知道,能模仿出“一家三口”这种形态的,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子的邪祟?
是三个独立的灵体,还是一个善于制造幻觉的聚合体?
然而,门缝里的景象,却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里面,一片漆黑,死气沉沉。
刚才那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声音,在门被打开之后,便戛然而止,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辉没有贸然闯入,而是侧耳倾听了许久,确认里面再没有任何动静后,才缓缓地走了进去。
这间公寓的户型,和他们住的那套完全一样,是镜像对称的结构。
只不过,这里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家具,空旷得像一个巨大的洞穴。
月光,从那扇没有拉上窗帘的巨大落地窗洒了进来,给这片空旷的水泥地面,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如同墓碑般的光泽。
这里的气氛,除了有些阴冷和空旷之外,感觉上就是一间豪华大平层而已。
司辉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奇怪了……”司辉有些纳闷。
他走到墙边,看到墙上居然还挂着一个相框。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了过去。
那是一张看起来很温馨的全家福。照片上,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三个人都笑得无比灿烂,背景似乎是某个游乐园。
就在这时,司辉的视线,被相框旁边的一个挂钟吸引了。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用电池驱动的石英钟。
但是,它的秒针,正在以一种平稳而又诡异的节奏,伴随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平缓地倒着走。
司辉立刻快步走到落地窗前,向外望去。
他看见,今晚的东京涉谷,不知何时竟然难得地起了一层薄雾。
那层雾并不浓,像一层轻薄的纱,笼罩着整个城市。下方的万家灯火,霓虹闪烁,透过这层薄雾,被折射成了绚烂而又迷离的光景,透着如同梦境般的色彩。
“只是钟表倒着走的话,那也太弱了点。”司辉看着窗外的景色,自言自语道,“这种程度的灵动现象,连最低级的幽灵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一点残留的执念引发的磁场紊乱而已。”
“是吗?”
苍湖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她也走到了落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然后又转身,走到了通往二楼的走廊那里,仔细地察看着。
她似乎发现了一点细节上的不对劲,比如地板上某些地方的灰尘厚度,和墙角一些划痕,但这些发现,并没有因此引发什么更特别的事情。
“莫非是外面路过的,不请自来想在这里安个家?”司辉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生物体死后,一般的执念,是干不了这种事情的。”苍湖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能做到隔着门制造出那么逼真的听觉幻境,这背后需要的能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绝不是什么一般执念能办到的。”
司辉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普通的执念,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再次陷入了沉思,下意识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墙上那张全家福。
也正是这一眼,让他脸上流出了几滴冷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照片上那一家三口幸福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波澜的、仿佛人偶般的空洞表情。
他们的嘴角被拉平,眼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三个人的6只眼睛,就那样面无表情地从相片里,齐刷刷地目视着前方。
目视着,正站在他们面前的柳井司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