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柳井司辉感觉自己还是被吓到了,尽管并没有让他浑身都颤栗起来,但是冷不丁被如此凝视的感觉就绝对不好。
墙上,那张本该洋溢着幸福与温馨的全家福,就给他各种不好的感觉
空洞、死寂,穿透了相纸的平面,凝聚出了近乎实体的情绪。
仿佛,他不是在看一张照片,而是在一个博物馆里,隔着玻璃观赏着三具被精心制作的标本,而这些标本,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活了过来。
经过一轮深呼吸后,司辉迅速地恢复了冷静。他这几年里,见过的、经历过的怪事,说不上密集,但是也不少了。
论火力,一般的恐怖事物在他面前就恐怖不起来,消灭它们往往和打Persona5R的最高难度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军用匕首,锋利的刀尖,遥遥地对准了那张诡异的照片。
同时,他再次催动了“乐园之眼”。
他需要确认,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究竟是真实发生的“灵动现象”,还是某种直接作用于他视觉中枢的幻觉。
在他的视野里,整个世界被眼睛再次解析。
而那张照片的信息,无论是什么视角下看,它都发生了变化,同时并没有散发出可以影响他视觉的力量。
这不是幻觉。
这张照片,真的“活”了。
“有意思。”
司辉的嘴角,朝着一边微微歪嘴一笑,他握紧匕首,朝着那张照片缓缓逼近。
既然找到了目标,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很简单了。
除灵,不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直接一刀戳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要触碰到那冰冷的相框时,眼睛传来的信息迫使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眼中的兴奋,迅速被疑惑所取代。
“嗯?”
他再次集中精神,仔细地“观察”着那张照片。照片上,那三张面无表情的脸,依旧在凝视着前方。
那份冰冷的恶意,也依旧存在。但是盘踞在这张照片之上本来应该存在的恶念本体,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它走了。
就在他走向照片的这短短几秒钟内,它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撤离了。只留下这张被污染过的照片,如同蝉蜕般的空壳一般在这里迷惑他们。
“这也太能躲了。”
司辉有些不爽地低声自语。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好不容易锁定了隐藏副本的入口,全副武装地摸了过去,结果却发现,活动时间已经过了。”
“能躲?也正常。”
苍湖的声音,从他身后悠闲地传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司辉的身边,正歪着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张诡异的全家福。
“毕竟,你以前也不是没干掉过一些躲在照片或者画里的生物吧?吃过一次亏,下一次,自然就会学得更聪明一点了。”
“我确实有干掉过两次。”司辉承认道,
“一次是在一张中世纪的油画里,另一次是在一张废弃学校的毕业合影里。但是,和今天这个比起来,那两个家伙,简直就像是刚出新手村的史莱姆。它们只会固守在自己的‘领地’里,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战略性转移’。”
“哦——”苍湖拖长了声音,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
“听起来,你以前的战绩很辉煌嘛。不过,你要是真的干掉了那么多堪比‘Boss’级别的大家伙,我当初开出的那点薪水,恐怕就请不起你这尊大佛了哦。”
“那就不相往来好了。”司辉有些无奈地说道,“反正,在遇到你之前,我也过得挺好的。”
“想都别想。”
苍湖脸上的笑容,变得充满了恶趣味,宛如gal作品里的恶役。
她转过头,那双苍蓝色的眼眸,戏谑地看着司辉,在他胸口戳了戳,司辉不自觉地退了半步。
“像你这样好用的‘眼睛’,按照我一贯的作风,一般都会选择直接灭口的。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呢。”
司辉听得是真觉得害怕,感觉比鬼追杀能有生命危险。
如果自己要价太高的话,她大概会时间暂停把他直接锤死。
“……”
“哎呀,只是‘if’线的畅想而已啦!”苍湖脸上变回了那副笑嘻嘻的玩世不恭模样,她还俏皮地拍了拍司辉的肩膀,
“别担心,别担心。作为我的员工,你还是很优秀的,我非常满意。”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老板。”
司辉咬着牙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既然这里的线索已经断了,三人也没有再在这间空屋子里多做停留。
奥罗拉似乎有些受不了这里的沉闷气氛,率先转身,走回了他们自己住的那套公寓。
司辉和苍湖也跟了上去。
然而,当司辉跟着苍湖,走进自家大门的时候,他却看见,本该去客厅休息的奥罗拉,正像雕塑一般笔直地站在玄关处。
她的脸上,是少有的认真的表情,不是平时那种自信和游刃有余的骄傲气质。
“怎么了?”司辉疑惑地问道。
奥罗拉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双异色的眸子,依次扫过司辉和苍湖的脸。
“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司辉一边问着,一边向客厅里望去。
然后他也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是哪怕除灵也很少见到的场面,甚至可以说是他第一次见这场面。
这里看方位,还是他们住了好几天的那套豪华而崭新的复式公寓。但是,观感上就完全不同了。
整个房间的色调,都变得暗淡了下来。原本光洁如新的墙壁上,浮现出了一块块如同尸斑那样淡淡的水渍。
那套他们进来时还崭新亮丽的意大利真皮沙发,此刻,却像是被使用了很久一样,边角处出现了明显的磨损和褪色。
空气中,那股新房子清新的柑橘香气却还在,和老旧的房屋内景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整个房子,仿佛在他们去对门串门的这短短十几分钟内,被时间快进了二十年。
它变得陈旧、衰败,充满了暮气。
“看见了。”司辉说道,伸手摸了摸电灯开关,“要么,是我们的房子真的变了。要么,就是我们三个,同时陷入了某种极其高明的集体幻觉。”
“好消息。”
一直沉默着的苍湖,此刻却缓缓地开了口。
她走到那张变得陈旧的沙发前,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那已经有些粗糙的皮革纹理。
“这不是幻觉。”
她抬起头,脸上虽然依旧很平静,不过从眼神里的好奇和紧张来看她也是初次遇到这样一个房子。
“坏消息是……”
“我们脚下这片空间的‘外壳’,也就是物质世界的边界,正在变得越来越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