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那阵因为回忆黑历史而引发的、充满了快活气息的笑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苍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看着司辉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
司辉没再说什么,只是端起桌上的麦茶,喝了一大口,试图用冰凉的液体来浇灭自己内心那份羞耻的火焰。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毕竟,那时候又不会什么正经的‘魔法’,全靠自己瞎摸索。等后来,把这当成一份‘工作’来对待之后,才总算是好了一些。”
他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借口。在有了明确的“赚取外快”和“解决问题”的目标后,他那份属于中二病时期的、无处安放的英雄梦和表现欲才缓解下来。
“嗯嗯,我懂~我懂的。”苍湖强忍着笑意,连连点头。
她看了一眼窗外,见天色尚早,整个下午似乎都将在这份难得的悠闲中度过,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好了,既然今天无事发生,那也不能就这么闲着。就让我这个名侦探,来审查一下我们那位‘金主’朋友,从警视厅那边发过来的、积压的‘可疑案件’卷宗吧。”
“名侦探?你?”司辉吐槽道。
她只是做了一个手枪打人的姿势,一边从书房里,抱出了一摞厚厚的、至少有十几厘米高的文件。
“我跟你们说,我这个人,其实最擅长的,是‘安乐椅派’的推理。”苍湖将那摞文件,“哐”的一声,扔在茶几上。
然后重新坐回她那张舒服的老板椅里,摆出了一个十足的侦探派头,“很多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去现场。只要线索足够,光是坐在这里,就能看穿一切的真相。”
“你最好是,你的安乐椅和沙发用的最多的时候还是在洛斯里克和交界地跑图。”
她听完后一副表情差点崩不住的样子,随手从最上面,拿起了一份卷宗。
“……比如说,这个。”
她快速地浏览着卷宗里的内容和现场照片,嘴里念念有词:
“港区某高级公寓发生的密室杀人案。死者被发现死于反锁的卧室内,头部遭到钝器重击,但凶器不知所踪,现场也没有任何第二人出入的痕迹……网友怀疑,是某种能穿墙的‘灵体’所为。”
司辉和奥罗拉,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看起来,确实很像超自然事件啊。”司辉说道。
“不,你看这里。”苍湖的手指,点在了其中一张现场照片上,
“看到门上那个门栓了吗?是老式的、上下拨动式的插销。再看这里,空调的出风口,正好就在门的斜上方。这份报告里提到了,案发当天,东京湾有台风过境,室外风压极高。我猜,只要凶手在离开后,用力地、以一个特定的角度关上门,那么,从出风口里灌进来的强风,就有一定的概率,能把那个本来就有些松动的插销,给‘吹’到锁上的位置。”
她三言两语,就将一桩看似诡异的密室杀人案,给还原成了一个充满了巧合的、普通的刑事案件。
“至于消失的凶器,”她又补充道,“报告里说,死者养了一只大型犬。我猜,大概是被那只饿坏了的狗狗,给叼到某个角落,或者直接当成磨牙棒,给啃了吧。”
“……所以,这只是警察在现场刑侦中的疏忽而已?”司辉有些惊讶。
“大部分所谓的‘灵异案件’,其本质,都是疏忽和巧合。”苍湖将那份卷宗,随手扔到一旁,又拿起了第二份。
“换句话说警察犯的错把锅甩给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就更离谱了。”她看着第二份卷宗,忍不住笑出了声,
“山梨县某处悬崖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周围的泥地上,只有死者自己的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悬崖边。警方在周围,没有发现任何第二个人的脚印,怀疑死者是被某种会飞的、看不见的怪物,给追赶着,逼到悬崖边,最后坠崖身亡的。”
“这个听起来,总该是真的了吧?”
“你看报告里的气象记录。”苍湖指着其中一行小字,
“案发前一天,当地下了暴雨,导致了那片区域,泥地松软。但在案发当天的凌晨,又突然降温,出现了一次‘霜冻’现象。死者是在霜冻发生之后,才走过那片泥地的,所以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而凶手,很可能,是在下暴雨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埋伏在了悬崖边的草丛里。草地和泥地,对脚印的留存能力,是完全不同的。只要他足够小心,不踏入那片泥地区域,自然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这同样,也是刑侦上的疏忽罢了。”
她又将第二份卷宗,扔到了一旁,脸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兴致缺缺的表情。
就在她准备将剩下所有的卷宗,都当成废纸处理掉的时候。
“这个。”
一直沉默着的奥罗拉,突然伸出手,从那摞文件中,抽出了一份看起来很薄的报告。
“这个单子,不接吗?看起来很奇特。”
苍湖有些意外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份报告。
那份报告,没有像之前的卷宗那样,附带大量的现场照片和证人证词。它很薄,只有寥寥几页纸,像是一份草草写就的、临时的验尸报告。
报告的标题,只有一行字:《关于多摩川河岸无名男尸的初步调查报告》。
苍湖的视线,落在了报告的内容上,她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苍蓝色眼眸,渐渐地,变得凝重了起来。
“……有点意思。”
她将那份报告,放在了桌子上示意司辉也一起看。
“这个,恐怕就真的需要我们,亲自去现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司辉也凑了过去。他看清了那份报告上的内容,尤其是关于尸体状态的描述,他的后背也窜起了一股凉意。
“在人类的历史上,”苍湖看着那份报告,缓缓地开口,
“总有一些案件,它的诡异之处,不在于什么密室或者不在场证明,而在于‘尸体’本身。那些尸体,会以一种违背了我们常识、甚至违背了物理和生物学法则的状态,出现在我们面前。”
“比如说,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在澳大利亚的萨默顿海滩,人们发现了一具身份不明的男尸。他衣着整齐,身体没有任何外伤,法医鉴定,也排除了所有已知的毒杀手法。他就像是,安详地,睡死在了海滩上。但最诡异的是,他身上所有衣物的标签,都被人仔细地剪掉了。在他的裤子口袋里,还发现了一个用秘写手法缝制的暗袋,里面,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印着一句波斯语——‘Tamám Shud’,意思是,‘结束’。”
“警方后来,找到了那句诗的出处,是一本非常罕见的、名为《鲁拜集》的诗集。而在那本书的最后一页,还发现了一串由字母组成的、至今也无人能破解的神秘代码。那个男人的身份,以及他的死因,直到今天,也还是一个未解之谜。”
“还有更离奇的。”苍湖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六十多年前,在前苏联的乌拉尔山脉,发生过一起震惊世界的‘迪亚特洛夫事件’。九名经验丰富的登山队员,集体死在了一座偏僻的山坡上。”
“他们的死状,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矛盾和恐怖。他们的帐篷,是被人从‘内部’,用利刃划开的。他们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里,只穿着单薄的内衣,就冲出了帐篷,甚至,连鞋子都没穿。他们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仿佛是在‘散步’。”
“而在被发现的尸体中,有些人的身上,有着极其恐怖的、致命的内伤——比如,肋骨全断,颅骨碎裂。但他们的皮肤表面,却没有任何的淤青或者伤口,就好像,他们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给活活挤碎的。”
“最恐怖的是,其中一名女性死者的嘴里,她的舌头不见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上那份,来自多摩川河岸的验尸报告。
“真正有趣的‘委托’,不是那些会发出声音、会移动物体的、小打小闹的幽灵。”
“而是这种,会留下‘谜题’的。”
“它们,会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尸体’,变成一个充满了矛盾、违背了常理的、向我们这些‘专业人士’,发出挑战的……”
“……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