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那份来自多摩川河岸的充满了诡异气息的验尸报告,进行了初步的“安乐椅”式分析后,三人一致决定,有必要亲自去看一看那具“艺术品”般的尸体。
第二天上午,他们便驱车来到了位于东京都监察医务院。
这里是整个东京所有非正常死亡案件的终点站。
冰冷的建筑,肃穆的氛围,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与死亡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然而,他们的调查在第一步就遇到了阻碍。
“不行!绝对不行!”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一名中年警部。
他看起来精明干练,但此刻,正一脸严肃地挡在三人面前,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多摩川那起案子,现在是我们课里最优先处理的重点案件,上面已经下了死命令,在有明确调查结果之前,禁止任何无关人员接触证物,尤其是被害者的遗体!”
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司辉看了一眼身旁的苍湖,心想你那个“内阁情报调查室特务理事官”的假证件,这次总该派上用场了吧?
然而,苍湖这一次却连证件都懒得掏。
只见她缓缓地,摘下了脸上那副宽大的墨镜,露出了一双充满了神秘魅力的苍蓝色眼眸。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面前那位一脸戒备的中年警部。
她的眼神,没有释放出任何带有攻击性的精神力,直接使用了特别的催眠术,一种直接作用于对方潜意识层面的“说服”。
她只是用一种平淡的、仿佛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轻声开口道:
“不对哦,高桥警部。你记错了。”
“我们并不是‘无关人员’。我们是上面,专门为了协助你们调查这起‘特殊案件’,而特地从内阁府那边,请来的‘专家顾问’。”
“你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们。然后,带我们去看那具尸体。”
当中年警部对上苍湖那双眼睛时,他只觉得,对方的眼眸,像是一个深缓缓旋转的蓝色漩涡,在一瞬间,就将他的所有警惕、所有原则、所有坚持,都给吸了进去。
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茫然,有些空洞。
几秒钟后,他那张原本紧绷而严肃的脸,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啊!您说得对!”他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您看我这记性!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都给忙糊涂了!三位专家,快,快请进!遗体就在里面的三号冷藏室,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翻天覆地的大转弯。
他现在,看起来,比司辉他们还要急着去看那具尸体。
司辉和奥罗拉,跟在苍湖身后,对眼前这副景象早已是见怪不怪。
他们穿过几道冰冷且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金属门,来到了一间巨大的、如同停尸房般的房间。
“就是这里了。”
高桥警部走到其中一排不锈钢的冷藏柜前,戴上手套,拉开了其中一个标着“03”号的抽屉。
伴随着一阵滑轮滚动的声音,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请过目。”
高桥警部说着,便伸手,缓缓地揭开了那层白布。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司辉,在看清了那具尸体的全貌时,他的瞳孔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那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尸体。
但是,它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或者说,是一个被制作失败了的、中空的人形蜡像。
尸体的皮肤,还算完整,但呈现出一种因为失血和长时间浸泡,而导致的、毫无生机的惨白色。
整具躯体,都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干瘪塌陷了下去。
而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位于尸体胸口的、正中央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碗口大小的边缘,无比光滑,无比规整的、完美的圆形空洞。
透过那个空洞,可以直接看到,尸体的内部
——里面,是空的。
没有心脏,没有肺叶,没有肝脏,没有肠道……
甚至,连那些本该支撑着人体的骨骼都不见了。
整具尸体的胸腔和腹腔,就像是一个被人用某种精密的、巨大的勺子,给仔仔细细地、从里到外,掏空了的西瓜。
里面,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和碎肉都没有留下。
“……根据初步的法医鉴定,”一旁的高桥警部,看着那具尸体,声音干涩地介绍道,
“死者身上,除了这个致命的空洞之外,再没有任何的外伤。我们甚至,在他的体内,找不到一滴属于他自己的血液。就好像,他身体里的所有器官、骨骼和血液,都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给凭空‘取’走了。”
听完警部的介绍,司辉强忍着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开始进行自己的分析。
“这种状态……”他皱着眉,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猜测,“会不会是,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寄生类的‘异常’所为?比如,有什么东西,从内部,把死者的身体,给彻底‘吃’干净了?”
“不可能。”
苍湖立刻就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任何以‘吞噬’为主要行为模式的灵体或者异常,在进食后,都会在现场,留下其独特的无法被抹除的能量残秽。但这里,很干净。”
“那……有没有可能是某种变异的生物,或者来自里侧世界的、拥有物理实体的生物?”司辉又提出了第二个可能性,
“比如说,某种巨大的、我们从未见过的、类似于七鳃鳗的生物?它用那个圆形的口器,吸附在死者身上,然后……”
“那也不大可能。”
这一次,开口否决他的是奥罗拉。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戴着一副从法医那里拿来的乳胶手套,俯下身,仔细地,检查着那个恐怖的、圆形的创口。
“为什么?”司辉问道。
“因为,太‘干净’了。”奥罗拉站起身,脱下手套,淡淡地说道,“任何生物的捕食行为,无论是撕咬、还是吸食,都不可能做到,如此的‘完美’。你看那个创口的边缘,光滑得就像是被最高精度的激光手术刀,给切割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的毛刺和撕裂痕迹。”
“任何动物,无论是现实的还是非现实的,它们的攻击都会带有其生物本能所驱使的、或多或少的‘野性’和‘混乱’。但这个伤口没有。它所展现出来的,只有绝对的、冰冷的‘理性’和‘精准’。”
司辉的两个猜测,都被否决了。
他感觉自己的思路似乎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既然,既不是灵体,也不是怪物那还能是什么?
是某种闻所未闻的、以“规则”形式存在的诅咒吗?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观察着尸体的奥罗拉,在听完了他所有的猜测,又经过了自己一番专业的现场勘察之后,终于给出了她的最后结论。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淡,但她所说出的内容,却让司辉和苍湖都同时愣住了。
“这肯定是人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