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肯定是人为的。”
当奥罗拉用她那如同在宣读验尸报告般的清冷声线,说出这句结论时,整个停尸间,都陷入了沉默。
人为的?
司辉看着面前那具如同被掏空了的人皮口袋般的恐怖尸体,又看了看身旁这位面无表情的美女同事。他很想问一句:
你管这个叫“人为”?这是人类能办到的事情吗?
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是逢咲苍湖。
她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慵懒和戏谑的苍蓝色眼眸,此刻,正闪烁着一种对此极度好奇的光芒。
她绕着那具尸体,又走了一圈,仿佛是在欣赏一件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惊世骇俗的艺术品,而不是一个尸体。
“人为的?”她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奥罗拉的结论,
“你的意思是,这是某个杀手,或者某个组织,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某种先进的外科手术技术,做出来的?”
她转过头,看向奥罗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欧洲那边的杀手,现在都这么喜欢搞这种行为艺术了吗?我以为,你们那边还是更流行用枪或者用炸弹呢。”
“不。”奥罗拉立马否定道,
“正常的同行,是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的。我们的工作,讲究的是效率和隐秘,而不是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留下这么一个华丽的‘签名’。”
她顿了顿,那双蓝绿色的异色瞳,再次落在了那具干瘪的尸体上,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但是,在欧洲的神秘学历史和某些特殊的犯罪案件里,对于‘人皮’的、病态的执着,却从来没有中断过。”
“哦?这倒是听说过。”司辉说道。
“在欧洲中世纪,曾经流行过一种非常恐怖的书籍装帧方式,叫做‘人皮书’。”奥罗拉的声音,平淡而又冷静,
“当时的贵族和教会,会把一些重罪犯、异教徒、或者圣人的皮肤,剥下来,经过特殊的硝化处理后,用来作为珍贵书籍的封面。他们相信,这样做,可以将那个人的‘本质’,无论是罪恶还是神圣,都永远地,封印在那本书里。”
“在更北方的、冰岛的一些古老魔法书里,还记载过一种更邪恶的黑魔法,叫做‘死人裤’。施法者,需要找到一具刚刚下葬的、完整的男性尸体,然后,用一把仪式用的匕首,从腰部开始,将他下半身的皮肤,完整地、不带一丝破损地,剥下来。
形成一条由人皮制成的‘裤子’。然后,施法者要偷取死者寡妇的一枚金币,放进人皮裤子的阴囊里,再穿上它。传说,只要完成了这个仪式,那条人-皮裤子,就会源源不断地,为施法者,带来源自‘冥府’的财富。”
听着奥罗拉这番话,司辉感觉自己的下身隐隐作痛。
“除了这些之外,”奥罗拉无视了司辉那有些发青的脸色,继续说道,“在一些非常冷门的、被教会判为‘异端’的炼金术或者诺斯底主义的教派里,还流传着一种更加极端的理论。”
“他们认为,人类的肉体和骨骼,是肮脏的、有罪的、束缚着灵魂的‘物质’。而最外层的‘皮肤’,则是隔绝了神圣与污秽的、最纯粹的‘境界线’。因此,他们追求一种极致的‘净化’仪式——通过某种手法,将人体内部那些肮脏的器官、血液和骨骼,完全地‘掏空’,只留下一张最纯粹的、被‘解放’了的人皮。”
“这张被‘解放’了的人皮,在他们看来,是最高级的、可以用来绘制魔法阵的‘神圣羊皮纸’,也是可以让神明或者恶魔,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来时,所使用的、最完美的‘容器’。”
司辉听得头皮发麻,他忍不住插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面前这个,很可能就是某个信奉着类似教义的邪教,为了准备什么仪式,而制作出来的……‘人偶’?”
“我有理由这么怀疑。”奥罗拉点了点头,然后,她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
“因为,这种看似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疯狂的仪式,历史上是真实发生过的。”
“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艾德·盖恩。他只是一个出于病态心理,而迷恋人皮的、粗劣的模仿者。但在欧洲,曾经出现过,比他手法高明得多也危险得多的‘从业者’。”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德国的黑森林地区,曾经发生过一系列的、针对徒步旅行者的连环失踪案。警方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野兽袭击或者意外。但后来,他们在森林的深处,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像是祭坛一样的场所。而在那个祭坛的周围,他们找到了失踪者们的‘遗体’。”
“那些遗体,和我们面前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都像是被从内部,彻底掏空了,只剩下了一张薄薄的、像蜕皮一样的人皮。那些人皮,还被用某种特殊的手法,重新塑形,摆成了各种各样诡异的、仿佛在祈祷的姿势,围绕着那个祭坛。”
“后来,德国警方出动了特警,才终于在森林的另一头,找到了那个犯下这一切罪行的罪魁祸首,信奉着某种新纳粹和原始日耳曼神话混合教义的秘密结社。在他们的据点里,警方发现了大量的中世纪炼金术文献,和一整套,比很多现代医院的手术室还要齐全外科手术工具。”
“根据后来被捕的教徒交代,他们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他们在进行着一场‘造神’的仪式。他们相信,只要集齐十二张被‘净化’过的、属于‘优等人’的人皮容器,他们就能让沉睡的、属于日耳曼民族的古代神明,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奥罗拉讲完,停尸间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个由她讲述的充满了血腥与疯狂的案例,确实能感觉到疯子是多么让人厌恶的存在。
良久,她才从那具尸体上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司辉和苍湖,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所以,听着。”
“这不是鬼魂的诅咒,也不是怪物的捕食。”
“这是一个拥有着冷门神秘学知识,还拥有着时代顶尖的外科手术技术,并且对人类的生命,怀有绝对的、纯粹的蔑视的……‘人类’,所犯下的罪行。”
“而在我的工作领域里,”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
“这种敌人,远比任何没有理智的野兽,或者只懂得重复生前行为的缚地灵,要危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