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隆隆作响

作者:腐竹Rabbit 更新时间:2025/7/16 21:42:10 字数:2997

春天到来,隆隆作响。

地平线的云飞奔着跑上来,涨过小丘,一直飞到城堡那边去,让这座城堡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城堡,一种原教旨用于防卫的建筑,在逐渐演化中又被赋予了象征权力与身份的一种独特现象。城堡有大有小,是皇权时代最明显的象征。而面前这座城堡作为护国侯的家堡,却出奇的更多象征着第一种用法;其厚重而不甚华丽的外表摆明了主人的看法:他不在乎所谓权势,唯有掌握在手中的力量才最为可信。

而观其一生,我们不难在其后再总结出一句话:而若是手中的力量不再强大,那么就让象征着战争的城堡高高筑起吧,因为它在哪里,哪里就有力量。

树倒弥孙散,主死客不随。西兰图候离世后,这座城堡的爪牙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和蔼可亲。权族从四面八方赶来,宝车开进城堡佛陀大笑的嘴巴,出门时笑容便转移到他们的脸上。随后兵家被撤起,演武场被推平,地堡变成厨房。家徽从象征着血火的护国侯重印变成象征桑桑·西兰图的纸、笔、鹰。这些变化多数发生在遗产的转移结束后,在老一辈的指导下,桑桑迅速着手操办了这些事——她对此着实没有什么看法,作为曾经侯爵最小的孩子,她对于老人们又不忍又坚决地撤下兵甲实在不解。她不太能理解这其中的“厚重历史”,但是最终结果出现,这座沐浴着阳光的巨人站在山崖旁时,她表示满意。

一座卸下兵甲,站在山岩旁回忆往事的老人?这就是这座城堡给我们带来的感觉。我们无法描述它具体的样貌,因为无非是环状城堡,塔楼,装饰上布缕的铳眼——在其他贵族眼里,它作为家堡实在显得粗俗,尤其是当这里还是一位女主人的时候——但描述感觉就不一样,这让我们更深刻的理解它。

玛蒂尔达最初见到这座城堡的时候,大为惊讶。因为过于“优雅”的初见面,她当时误以为桑桑应该出自一个传统贵族家庭,即使在随后的桑桑式发呆中迅速否定了这一猜想。但她也猜测桑桑可能来自一个像小说里面讲的那样的礼仪老师,剑术指导之类的...大概的东西?

因此,当她见到这座城堡的时候,她一眼就侦破了这种不协调感,找到了这座藏在鲜花伪装之下的野兽——她又惊讶又忍不住的幻想,也许在她的想象中像桑桑这样的孩子不应该住在像这样...凶残的城堡?不过她反正是很高兴——她喜欢看小说,尤其是骑士小说。既然桑桑不是那种恶毒反派贵族而是一名骑士贵族的话,她理应更加欣喜。

随在桑桑身后走进城堡外园,主楼的大门在两名家仆的牵引下缓慢开启,玛蒂尔达很快就从身边的气氛和装饰中发现不太对劲,走进主楼的大门时不禁悄悄和桑桑并行,凑过去小声说话。

“今天你们家的“聚会”是不是太庄重了一点?你确定我能去桌上拿饭......”

身后的大门再次被家仆在外面牵引关闭,城堡内部恢复较暗的光源。好像战争城堡都是这样暗漆漆的光线,玛蒂尔达之前跟着穆雷去过隔壁南礼郡,那里有一个特喜欢砍人脑袋的公爵,玛蒂尔达当时就是在这样乌漆嘛黑的环境里被吓了个半死。

“嗯?”桑桑的思考被打断,一时没反应过来玛蒂尔达究竟是想问什么。“有吗?......”接着她明白过来玛蒂尔达其实想问的是【我能不能不去宴会上吃饭?】

“啊,其实都无所谓的。”她用一向慢吞吞的斟酌语气说话。“再隆重也是他们的事,你可以去我房间吃饭,我叫人去给你送一样的饭...”

“不,也许我应该先给你一份菜单?”

她转头问了问现在上楼梯时又落在她后面的玛蒂尔达,看见她正从铳眼中暗戳戳吹气掉渣子。

“呃?好啊,我没有意见。”

玛蒂尔达感觉尴尬,赶紧紧走几步追上去。“不过你是要去应酬的吧,看起来又是来了麻烦的贵族?”

“不是一个两个。”桑桑叹了口气,见她追上来就继续向前走。“已经多到可以用群来形容了。”

“本地打着分担的幌子来讨口子的流氓,外地来的鬣狗,蠢到不可理解的老贵族,还有真想拉一手的大腿。”

“听起来人真多。”玛蒂尔达不仅咂舌。

“听起来好像也不全是坏消息?毕竟还有来帮忙的。”

“不,都是坏消息。”桑桑冷漠地回答。

“贵族本身就象征着麻烦,来的愈多麻烦愈大。我早就把当地的状态稳到足够混吃等死了,现在来的每一个家伙都是不可描述其丑恶的可怕变数。”

“总之,如果一个人已经能满足温饱,那我就完全不建议他和贵族打交道......到了,还是老样子,你可以先去下会棋。”

额外的牢骚被打住,原因是两位女孩的目的地到了。桑桑推开卧室门,玛蒂尔达跟随进入,假装没听见桑桑刚才说的乱七八糟。

世界的残酷有时在于在不同的人面前,世界长着不同的样子,所以不同的人会总结出不同的世界面相,生者挥霍死者死前眷恋的最后日子,富贵者自以为的珍惜又是贫贱者眼中的挥霍。很少有人能自戳双目式的蒙骗他人或自己。

“我需要先去换衣服......自走棋在桌子上没收,玩得开心。”

“换完衣服你就直接去宴会?”

给玛蒂尔达指完四柱床的方向,桑桑急匆匆出门,临出门前玛蒂尔达好奇问了一句,只听见门外一句不太上心的回答。

“大概吧。”

门关上了。

玛蒂尔达坐在床上叹气又感觉没有理由,只能开始下棋。棋盘摆在床上,还没有开始战局,所以两军的小人兀自在棋盘上洋洋自得地炫耀着兵甲,不时在周围乱走,挥舞火铳或是骑枪威胁对方。玛蒂尔达愁眉苦恼地看着这一切,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觉不快,只感觉从走进这座城堡的一瞬间就马上粘上了麻烦。她的预感一向准确。

“所以说啊,下军棋什么的真的很没意思。”

掐起皇后的腰把她领到眼前,看她愤怒挥舞权杖打自己的手。玛蒂尔达第三次叹气,伸开一直盘着的脚,把跳下棋盘爬到她的腿上意图救皇后的红军,和留在棋盘上看热闹的蓝军一同踢开。然后假装把皇后一口吞下,实际上是把她通过衣领藏着丢了下去,小人们不管红蓝都惊恐万分地看着她,直至皇后衣冠不整地从她的脚底下爬出才欢呼着回到棋盘上,站好不动了。

指尖把玩着皇后落下的权杖,没劲了又重新拼上去。玛蒂尔达觉着自己还是玩魔王摧毁两军的游戏比较好,毕竟如果真是操棋,恐怕以她的棋技只会被两军皇帝旗子共骂笨蛋。

“有没有把难度调低的那种机关啊......”

玛蒂尔达躺在床上,棋子在她的轮廓外乱逛,棋盘被她拿在手上,翻来覆去。

——————————

今天的宴会确实很重要,但完全不必要紧张。先摆点脸色,然后才能顺畅谈判。

华服着身,头发侍弄再三,侍女在西兰图的冷骂下已哭出去三个。她现在已经完全无法忍受这些小人物的各类紧张,大步走出衣冠室,低调老管家跟随在身后。西兰图冷面下楼,所到之处众声缄默行礼,今天她是当之无愧的红堡之主。

“那些人等多久了?”

接过管家递上的最后妆镜,西兰图站在宴厅大门之外,两名侍女捧着补光灯一前一后,随后被遣退。西兰图递回镜子,管家随意在门上锤了几下。

“您带玛蒂尔达小姐来时他们便到了。”

“那就是一个小时。”

久等无反应,玛蒂尔达皱眉。管家面无表情上前,将本应两人开的四人高大门一臂擎上。

大门洞开。

门后的两名侍卫神色各异,变换了几下各自俯首。看样子是早就站在这里了,没理由听不见。

收回视线,西兰图真正看向大厅里豪华装潢之下的诸位。

大致分为两派,一派由本家的诸位老人组成,脸上是一种极怪异的表情,介于平静与骄傲自豪之间;另一派是来客,由鬣狗蠢蛋老钱等等等等七八人组成,反应各不相同。多数听声音第一时刻转头看来者,神情强硬而毫无底气。也有比较特殊的两人在聊天,一者身着平民便服;一者身着女神教袍,身边放了个瓶子,里面插了根橡树枝。总的来说西兰图的出场起到了老人们设想中的效果——他们来谈判,西兰图镇场收尾。

绝大多数事情都符合桑桑的预想。除了这两名守卫——西兰图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现在不着急。

闭眼,睁眼。现在,继续向前走,红裙与高跟鞋,桂枝与候章之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让本不该有的敬意出现在桑桑·西兰图的身上。

“欢迎,西兰图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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