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李桓的耳膜上。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连同着视网膜，一起出现了严重的画面撕裂。
眼前这个女人。
穿着一身能直接登基的，用金线绣满凤凰的华丽凤袍，
裙摆像融化的血，铺满了黑曜石的地面。
雪白的长发被一支简单的凤钗高高挽起，
露出的脖颈修长白皙，像一只随时准备接受朝拜的天鹅。
那张总是挂着神经质笑容的脸，此刻在窗格透进来的晨光里，圣洁得不像凡人。
威严。
高贵。
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能让万物臣服的，恐怖的压迫感。
这跟那个在操场上用JK制服短裙下的大腿蹭他，
用丰腴的胸怀撞他，满嘴骚话的白毛女神经病，是同一个人吗。
巨大的反差，让李桓的处理器，彻底烧了。
东方灵看着他那副呆滞的，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复杂的弧度。
那里面，有属于胜利者的得意，有对蝼蚁的嘲弄，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到的，少女般的羞涩。
她提起那繁复到夸张的裙摆，华丽的丝绸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李桓那停摆的心跳上。
最终，她停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
那股熟悉的，甜到发腻，又充满了侵略性的香味，再一次，蛮横地，将他彻底包裹。
“怎么，被孤的美貌，惊艳到说不出话了。”
她微微仰起头，那双总是盛满算计与疯狂的眼睛，
此刻却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清晰地倒映着他不知所措的脸。
李桓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觉得，在学校里，我们还是同学。”
“在学校里，你可以叫我东方灵。”
东方灵的笑容，更盛了。
“但在校外，在这座东宫里，我，就是你的天。”
“你，是孤的男人。”
她伸出一根手指，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像一片淬毒的花瓣，轻轻点向李桓的胸口。
李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我以为，只有女帝陛下，才能自称为‘孤’。”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平静。
“你现在，还只是皇太女。”
东方灵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
“你在教孤做事？”
“不敢。”
李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我只是觉得，一个真正有权势的人，不需要用称谓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反倒是那些……心里没底，有求于人的人，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给自己壮胆。”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殿中央那炉紫金香里冒出的青烟，都仿佛凝固了。
东方灵那双漂亮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你觉得，孤，有求于你？”
“难道不是吗。”
李桓往前踏了一步，重新夺回了刚才失去的距离。
他直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你的皇太女之位，坐得，好像不是很稳。”
“如果没有我这个‘完美基因’的未婚夫，你这位储君，大概很快就会被废黜吧。”
东方灵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份从容与高傲，像一面被敲碎的镜子，出现了裂痕。
她那总是带着邪气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被看穿的惊慌。
是。
她那些虎视眈眈的姐妹，早就想把她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了。
母亲虽然宠爱她，但更看重皇室的血脉与未来。
如果没有李桓，母亲会毫不犹豫地，
选择另一个拥有更强大联姻对象的女儿，来当这个储君。
而她，东方灵。
一旦被贬为庶人。
那些年，被她欺负过，羞辱过的贵族，
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扑上来，将她撕成碎片。
她会死。
死得比宫里最下贱的奴仆，还要凄惨。
“看来我猜对了。”
李桓看着她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苍白，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有弱点就好。
有弱点，就能谈判。
“你……”
东方灵咬着下唇，那双总是充满了疯狂与算计的眼睛里，竟然涌上了一丝水汽。
“你懂什么。”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委屈的颤音，彻底撕碎了她刚才那身凤袍带来的威严。
“我根本不在乎那个位子。”
“我只想跟小婵婵在一起。”
“可是如果我不是皇太女了，她们会杀了我的，
我那些好姐妹，还有荣婵的母亲，她们都不会放过我。”
“到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荣婵了。”
她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那身华丽的凤袍，
此刻反而像一个沉重的，将她压得喘不过气的囚笼。
李桓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这个疯女人是为了权力，为了报复，甚至是为了什么更变态的阴谋。
但他从没想过，她那疯狂的外壳下，包裹着的，竟然是如此纯粹又卑微的恐惧。
他看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
是他出门前，二姐李若漩哭着喊着，硬塞给他的。
他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东方灵也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那张白色的，带着一丝廉价香味的纸巾，又看了看李桓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这是有生以来，除了荣婵，第一个，在她快要哭的时候，递给她纸巾的人。
一股莫名的情绪，像电流一样，窜过了她的心脏。
她没有接那张纸巾。
“我们可以合作。”
李桓收回手，直接切入了正题。
“形婚。”
“我们只需要一个夫妻的名义，你保住你的皇太女之位，我获得相对的自由。”
“我们各取所需。”
东方灵的脑子，还有些发懵。
“形……婚？”
“对。”
李桓点了点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用任何方式，去骚扰荣婵。”
“不能再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去纠缠她，
也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说那些让她恶心的话。”
“离她远点，越远越好。”
东方灵的心，像是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又是荣婵。
这个男人，开口闭口，全都是为了荣婵。
一股强烈的嫉妒，像毒藤一样，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偏爱。
而自己，明明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
却要像个小丑一样，用尽手段，去乞求她的一点目光。
可是……
她看着李桓那张写满了“不答应就拉倒”的脸，又想到了自己被废黜后的悲惨下场。
那股嫉妒，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好。”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我答应你。”
“只要你乖乖当我的皇夫，我可以，暂时不去找她。”
李桓松了口气。
第一步，达成了。
“但是。”
东方灵话锋一转，那双刚刚还泛着水汽的眼睛，又重新染上了算计的光芒。
“既然是演戏，就要演全套。”
她重新向李桓逼近一步，那身华丽的凤袍，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
宽大的袖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敞开，
露出了里面一段雪白细腻，如同上好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小臂。
“在外面，尤其是在母皇面前，你必须表现出，你很爱我。”
“要牵手，要拥抱，最好……还能亲吻。”
她舔了舔自己那鲜红的嘴唇，那动作，充满了暗示性。
李桓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拒绝。”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为什么。”
东方灵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因为我觉得恶心。”
李桓毫不客气地说道。
“比起和你演这些亲密戏码，我更愿意花时间，去跟荣婵吃顿饭。”
“至少跟她在一起，我不用担心下一秒会不会被当成种猪给卖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子，精准地，插进了东方灵的心脏。
她的身体，晃了一下。
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恶心。
他说，觉得她恶心。
她东方灵，帝国最尊贵的皇太女，无数女人做梦都想跪舔的对象。
在这个男人眼里，竟然，是恶心的。
而那个荣婵，那个对自己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女人，却被他当成了宝。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挫败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开始怀疑。
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没有魅力。
难道真的要像母皇说的那样，去……讨好他，让他，真正地爱上自己？
这个念头，让她感觉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话说完了。”
李桓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没有半分同情。
他转身，就准备离开这个让他快要窒息的地方。
“午饭时间快到了，我约了荣婵。”
“你……”
东方灵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动作。
李桓停下脚步，回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只见那个刚刚还气场全开，高高在上的未来女帝，此刻，却像一个怕被抛弃的小动物。
她咬着嘴唇，那双总是充满了疯狂与算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种情绪。
紧张。
还有一丝……乞求。
她用一种轻得像是在说梦话的声音，小声地，问了一句。
“那……我能，一起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