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甚至不敢去直视荣婵的眼睛。
那里面，是一片他亲手炸毁的，寸草不生的废墟。
“荣婵，你听我……”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生了锈的齿轮。
“我该听你解释，你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吗？”
荣婵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很轻，很平，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冷静地，剖开了空气。
“还是说，我该恭喜你。”
“恭喜你，终于摆脱了我这个麻烦，找到了真正的，能配得上你的，皇太女殿下。”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淬了毒的冰针，扎进李桓的骨髓里。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东方灵，向前迈了一小步。
那股甜腻又具有侵略性的香味，瞬间将三人之间这片凝固的空气，搅得更加混乱。
“婵儿，你误会了。”
东方灵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刻意捏出来的，温柔。
“我们……”
“闭嘴。”
荣婵的目光，像两道激光，瞬间射向东方灵。
“我没有在跟你说话。”
东方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一丝熟悉的，被冒犯的阴鸷，从她眼底一闪而过。
但她很快就将那丝情绪压了下去，甚至还露出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泫然欲泣的表情。
李桓看着这两个女人之间的电光火石，感觉自己的脑袋，又要炸了。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着荣腔那双冰冷的眼睛。
“是形婚。”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把这三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我和她，是假的。”
“我答应跟她订婚，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她以后，再也不准来骚扰你。”
他说完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以为，荣婵会松一口气，或者，至少，那片废墟般的眼睛里，会重新出现一丝光亮。
但是没有。
那片废墟，变得更加死寂。
甚至，在那片死寂之上，缓缓地，升起了一股，名为“嘲讽”的，冰冷的雾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
荣婵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应该感谢你？”
“感谢你，用你自己的婚姻，你未来的自由，换来了我的‘清净’？”
“李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一个需要你牺牲自己来保护的，弱者吗？”
李桓彻底愣住了。
东方灵那张努力维持着温柔的脸，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精心设计好的，扮演一个“为爱放手”的温柔未婚妻的剧本，第一页，就被荣婵给撕得粉碎。
“婵儿，李桓他也是一片好心……”
东方灵不甘心地，又尝试着开口。
“我说了，闭嘴。”
荣婵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始终，死死地锁在李桓的脸上。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我的婚事，也由我自己做主。”
“轮不到你，更轮不到她，来替我安排。”
这番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同时抽在了李桓和东方灵的脸上。
李桓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他以为自己是在帮忙。
结果，在荣婵眼里，这是一种，更高高在上的，侮辱。
东方灵的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她努力地，想要把荣婵，当成一个需要被自己这个“正宫”安抚的，未来的“好姐妹”。
可这个“好姐妹”，根本就不按剧本走。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嫉妒与不甘的情绪，像毒藤一样，再一次，缠住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荣婵那张写满了“生人勿近”的脸，
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挫败的，帅得让她心跳加速的男人。
一个疯狂的，大胆的，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
她要当着荣婵的面，把这个男人，彻底抢过来。
“既然这样。”
东方灵忽然笑了。
她脸上的温柔和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
是那种熟悉的，带着邪气与算计的，迷人的笑容。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用一种极其自然的，
宣示主权的姿势，挽住了李桓的胳膊。
那对被白色连衣裙包裹着的，丰腴夸张的柔软，
毫不客气地，挤压在了李桓的手臂上。
李桓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想挣脱。
可东方灵的力气，大得惊人。
“婵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东方灵把头，亲昵地，靠在了李桓的肩膀上，
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荣婵。
“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不是演戏。”
“如果，我是真的，要追求李桓。”
“你会，拦着我吗？”
整个食堂的空气，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偷看这边的女生，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场，赌上了帝国最优秀的两个女人，和一个绝世帅哥的，世纪豪赌。
李桓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他能感觉到，荣婵那双冰冷的眼睛，像两把手术刀，正在一寸一寸地，凌迟着他。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荣婵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她垂下眼，看着自己面前那盘，一口没动的，已经凉透了的午餐。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种，彻底放下了什么的，无比轻松，却又无比苦涩的笑容。
“不会。”
她轻声说道。
“我不会拦着你。”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笑得一脸得意的东方灵。
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竟然，真的，再也看不到一丝波澜。
“只要你追求的是他。”
“而不是我。”
说完，她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餐盘，转身，没有再看李桓一眼。
她决绝地，走进了喧闹的人群，消失在了食堂的尽头。
李桓一个人，僵在原地。
手臂上，还残留着东方灵那柔软的触感，和惊人的温度。
鼻腔里，也满是她那甜腻又霸道的香味。
可他的脑子里，心里，却全都是荣婵离开时，那个决绝的，孤高的背影。
还有她最后那句话。
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小丑。
“你看。”
东方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她松开了他的胳膊，但身体，依旧紧紧地贴着他。
“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真的，想要你。”
李桓没有说话。
他只是觉得，很累。
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他开始怀疑，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
到底是不是一个，天大的，充满了神经病气息的错误。
“走吧。”
东方灵拉起他的手，那柔软的，
带着一丝凉意的小手，就这么，强硬地，包裹住了他的手掌。
“我饿了，陪我去吃饭。”
“我的皇夫。”
李桓没有挣扎。
他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任由她拉着，走向了打饭的窗口。
他忽然觉得，荣婵说得对。
这个世界，烂透了。
而他，也是这个腐烂世界里，随波逐流的，一份子。
他看着东方灵那张写满了“胜利”与“得意”的侧脸，
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这个疯女人。
她之前那些变态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行为。
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太缺爱了。
而他，李桓。
这个被无数女人疯狂追捧的，行走的“完美基因”。
好像，也从来没有，真正地，被谁爱过。
她们爱的，是他的脸，是他的基因，是他这个“稀缺资源”所代表的，一切。
而不是他这个人。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身边这个疯女人，好像，也挺配的。
“东方灵。”
他忽然开口。
“嗯？”
东方灵回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会努力的。”
李桓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努力，去习惯这一切。”
东方灵愣了一下。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个，很浅，却很真实的笑容。
像冰雪初融时，第一朵，在悬崖边上，悄然盛开的，带着剧毒的，白色小花。
“我知道。”
她轻声说。
“我会让你，真正地，爱上我的。”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轻，像是在说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秘密。
“虽然，我的心里，可能永远，都会有婵儿的位置。”
“但是……”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好像，也能感觉到，一点点……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