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感觉自己像个被掏空了内脏,只剩下一个人形外壳的木偶。
荣婵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像一把生了锈的刀,
在他的视觉神经上来回拉锯,留下一道道毛骨悚然的,无法愈合的划痕。
“你看。”
东方灵的声音,像一条滑腻的蛇,缠上了他的耳朵。
她那对被白色连衣裙包裹得快要爆炸的丰腴,依旧蛮横地,
紧贴着他的手臂,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柔软又滚烫的压迫感。
“她根本就不在乎你。”
“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真的,想要你。”
李桓没有说话。
他只是觉得很累。
一种从灵魂深处泛出来的,像是被整个世界反复碾压过的疲惫。
“走吧。”
东方灵拉起他的手,那柔软的,带着一丝凉意的小手,就这么强硬地,包裹住了他的手掌。
“我饿了,陪我去吃饭。”
“我的皇夫。”
李桓没有挣扎。
他任由她拉着,走向了打饭的窗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他看着东方灵那张写满了“胜利”与“得意”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了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这个疯女人。
她之前那些变态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行为。
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太缺爱了。
而他,李桓。
这个被无数女人疯狂追捧的,行走的“完美基因”。
好像,也从来没有,真正地,被谁爱过。
她们爱的,是他的脸,是他的基因,是他这个“稀缺资源”所代表的,一切。
而不是他这个人。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和身边这个疯女人,好像,也挺配的。
“东方灵。”
他忽然开口。
“嗯?”
东方灵回过过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会努力的。”
李桓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努力,去习惯这一切。”
东方灵愣了一下。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个很浅,却很真实的笑容。
像冰雪初融时,第一朵在悬崖边上悄然盛开的,带着剧毒的,白色小花。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李桓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别为了那个皇位,就装出一副你真的喜欢我的样子。”
“那比你之前对我做的所有变态事情,都更让我觉得恶心。”
东方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那双总是盛满算计与疯狂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被看穿的惊慌与受伤。
“你……”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能看出我什么时候在演戏,什么时候没有的……男人。”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她这句话,而变得黏稠起来。
李桓侧过头,对上了她那双复杂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了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了疯子的偏执。
只剩下一种,像是被剥掉了所有坚硬外壳后,露出的,柔软又脆弱的内核。
“婚后……”
东方灵忽然向前靠了一步,那股甜腻又具有侵略性的香味,瞬间将他彻底包裹。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他甚至能看清她那长长的,微微颤抖的白色睫毛。
那件纯白的连衣裙,因为她的动作,被胸前那对夸张的柔软撑得更紧,
领口处,隐约能看到一道深邃得令人心惊的阴影。
“我会学习的。”
她舔了舔自己那鲜红的嘴唇,声音轻得像是在说梦话。
“学习怎么讨一个男人的欢心。”
“学习怎么……让你,真正地,爱上我。”
李桓的心脏,没有漏跳一拍。
他只是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可怜又可悲。
他伸出手,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的物理动作,推开了她。
“我得去找她。”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将帝国最尊贵的皇太女,
和她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病态的示好,一起丢在了人声鼎沸的食堂中央。
背后,东方灵那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
那里面,慢慢地,重新燃起了两簇,名为“嫉妒”的,疯狂的火焰。
荣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食堂的。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充满了刺耳的蜂鸣。
她一路狂奔,冲上了物理学院教学楼的天台。
剧烈的喘息,让她的肺部火辣辣地疼。
她扶着冰冷的护栏,看着脚下那片变得像模型一样的校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会抛弃我的。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让她快要窒息。
他会成为东方灵的男人。
他会和那个疯女人,做尽所有亲密的事情。
他会慢慢地,彻底地,忘了自己。
荣婵缓缓地,沿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身总是笔挺的制服,此刻皱成了一团,
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将她那高挑却单薄的身体,衬托得无比渺小。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
她和东方灵还只是贵族学校里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小丫头片子。
有一次,她们为了争抢一个限量版的机甲模型,大打出手。
打累了,两个人鼻青脸肿地躺在草地上。
东方灵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荣婵,你说,以后要是我们都喜欢上同一个男人,怎么办?”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就让他滚,我们俩凑合过。”
现在想来,那个画面,那个玩笑,
都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共嫁一人?
多么荒唐,又多么……具有预言性的,一句玩笑。
不行。
绝对不行。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与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李桓不喜欢我。
他只是同情我,可怜我,所以才用他自己去交换我的安宁。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荣婵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的光芒。
既然他不喜欢我。
那我就用权势,用地位,用整个帝国最不容置喙的命令,把他绑在我的身边。
她要去找女帝陛下。
她要用荣王母独女的身份,用她未来所能继承的一切,去求一道婚约。
一道,只属于她和李桓的婚约。
就在她被这个疯狂的念头彻底占据,准备站起身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带着一丝喘息声的,让她心痛到无法呼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荣婵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缓缓地,抬起头。
李桓正站在她的面前,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一路跑上来的。
他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苍白的嘴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蹲下身,轻轻地,
披在了她那因为颤抖而显得格外单薄的肩膀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他身上那股干净的,让她无比眷恋的气息。
荣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来看我有多可悲吗。”
李桓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地,拭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
那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他俯下身,凑到她的耳边,灼热的呼吸,
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带来一阵阵战栗的酥麻。
“听着,荣婵。”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清晰,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的灵魂。
“那个皇位,那个疯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政治联姻……”
“都他妈是狗屁。”
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只有她才能听到的,
带着一丝无奈与郑重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这个神经病一样的世界里。”
“只有你。”
“才是我唯一觉得真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