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灵那番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包厢里炸开了一片死寂。
那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真诚,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滚烫。
李若漩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小小的,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
无意识地在自己那蓬松的洛丽塔裙摆上揪紧了。
荣婵那总是带着锐利英气的眉眼,也微微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整个金碧辉煌的包厢里,只剩下东方灵那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喘息声。
还有李桓那越来越黑的脸色。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顿饭吃得跟审判大会一样。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吃饭的,是来给一群精神病当心理医生的。
就在这时,李若漩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弟弟。”
她忽然转过头,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写满了与她外表完全不符的,一种看透一切的担忧。
“其实你也不用太为难。”
“反正……反正你也不是那么喜欢女人,不是吗?”
“噗——”
李桓刚塞进嘴里的一口黄金烤乳猪,差点直接喷出来。
他猛地咳嗽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咳咳咳……你说什么鬼话!”
他急了。
他感觉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挑战。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那纯金的筷子在纯金的盘子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我告诉你李若漩!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我!李桓!笔直笔直的!”
“比你手里那根金筷子还直!”
李若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得缩了缩脖子。
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辜与茫然。
“可是……”
她小声地嘟囔着。
“可是你上高中的时候……”
“我们学校的男生,给你写的情书,都快把你的课桌给淹了啊。”
“还有那个体育系的学长,不是还在全校大会上跟你公开表白,说要为你去变性吗?”
“……”
李桓的脸,瞬间从涨红,变成了铁青。
一段不堪回首的,充满了骚扰与尴尬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泄洪的闸门,疯狂地涌入他的大脑。
他想起了那个身高一米九,浑身都是腱子肉的体育系学长,
是如何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几千师生的面,用一种可以震碎玻璃的嗓门,对他深情呐喊。
“李桓!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我这身臭皮囊!”
他还想起了那些塞在他储物柜里,带着各种奇怪香味的信件。
以及那些总是“不经意”地在他打篮球时,从他身边路过,
然后“不小心”摔倒在他怀里的,那些比女人还高大的男同学们。
那感觉,就像一只误入盘丝洞的唐僧。
只不过,那些蜘蛛精,全都是公的。
李桓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噗嗤——”
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尴尬。
是荣婵。
她侧过头,那双总是带着清冷与锐利的眸子,此刻正饶有兴致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桓。
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看不出来。”
她的嘴角向上扬起一个极其罕见的,带着一丝揶揄的弧度。
“你的魅力,已经到了可以跨越性别的地步了。”
“那是!”
东方灵此刻也像是从刚刚那悲伤的情绪里活了过来。
她猛地挺直了那被白色蕾丝连衣裙包裹着的,曲线夸张的丰满上身。
那深邃的,还残留着暧昧酒渍的沟壑,因为这个动作,呈现出一个更加惊心动魄的弧度。
她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所有物。
“也不看看是谁看上的男人!”
她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李桓,那眼神里的占有欲,几乎要化为实质。
“不过这样一来,我以后要防备的,就不只是女人了呢。”
她伸出那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那饱满的红唇。
那动作,带着一种致命的,妖冶的诱惑。
“真是……让人越来越兴奋了呢。”
李桓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疯狂作痛。
他感觉自己再跟这群疯女人待下去,迟早也要变成精神病。
“够了!”
他低吼了一声。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然而,他那点可怜的,微不足道的反抗,根本没有人理会。
李若漩那张总是天真无邪的可爱娃娃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极其诡异的,带着一丝羞涩与挣扎的表情。
她的小脑袋微微低下,那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其实……其实也不怪他们。”
“弟弟你……你确实太好看了。”
她那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小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揪着自己的裙摆。
“好看到……连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轻不可闻。
“……连我,以前都对你有过不该有的想法。”
“哐当——”
李桓手里的金筷子,终于还是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整个包厢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时间,静止了。
空间,凝固了。
李桓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缓缓地,缓缓地,像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转过头,看向自己那个从小就黏在自己身边的,宝贝二姐。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李若漩那张总是像小白兔一样纯洁无害的娃娃脸上,此刻,竟然泛起了一层病态的,诡异的红晕。
她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根本不敢看他。
那双被厚厚的白色丝袜包裹着的,充满了肉感的丰腴小腿,正因为紧张而紧紧地并在一起,微微地颤抖着。
就连荣婵和东方灵,这两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女人,此刻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她们那两双风格迥异,却同样美丽的眼睛,瞪得溜圆。
那表情,仿佛是看到了哥斯拉在学小天鹅跳芭蕾舞。
“若……若漩……”
李桓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了结。
“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
李若漩的头埋得更低了。
那可爱的波波头,像一顶小小的蘑菇。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真的!”
“妈妈和大姐她们,都骂过我!”
“她们说我是不知廉耻的坏孩子!”
“她们说弟弟以后是要娶很多很多老婆,为我们李家开枝散叶的!”
“她们说……说我不可以对弟弟有那种肮脏的想法!”
“她们还……还在我的房门上,装了三道锁!”
她的话,像一把把沾满了剧毒的尖刀,一刀一刀,狠狠地扎在李桓那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世界观上。
他感觉自己不是疯了。
他是已经死了。
这里不是什么“凤求凰皇家私宴”。
这里是地狱。
一个充满了神经病的地狱。
“所以……”
李若漩猛地抬起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看着李桓,那眼神,充满了委屈,依赖,还有一丝……让李桓毛骨悚然的,浓烈的爱意。
“弟弟,你不要怪我。”
“都是因为你太好了。”
“好到……让所有人都想把你关起来。”
“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李桓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雷劈傻了的雕像。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疯狂地崩塌,碎裂,然后被这群疯子,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诡异的沉默,在包厢里蔓延。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声轻微的,清嗓子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是荣婵。
她那张总是线条分明的英气脸庞上,此刻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快要哭出来的李若漩。
又看了一眼那个彻底石化了的李桓。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东方灵的身上。
两个女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
那一瞬间,李桓竟然从她们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默契。
那是一种“我们虽然是情敌但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更大的神经病所以我们暂时休战吧”的默契。
东方灵甚至还对着荣婵,几不可察地,微微点了点头。
那感觉,就像两个正在决斗的武林高手,忽然发现旁边有一个外星人在跳广播体操一样。
她们之间的那点恩怨情仇,在李若漩这颗重磅炸弹面前,瞬间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有点可笑。
李桓深吸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必须从这个疯狂的,即将失控的局面里,重新夺回一丝丝的主动权。
他的目光,越过了还在小声抽泣的妹妹。
也越过了那个眼神复杂的荣婵。
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东方灵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
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整个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李桓没有看别人。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东方灵。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东方灵。”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你出来一下。”
“我们,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