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亚罗特那石破天惊的“求婚宣言”，像一柄裹着混沌能量的重锤，狠狠砸在凯洛斯本就因力量透支而嗡嗡作响的脑袋上。
“做吾妻子。”
四个字。清晰，低沉，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般的理所当然，在他空旷的异空间里嗡嗡回响，余音绕梁，绕的是高压电线那种梁。
凯洛斯感觉自己刚被那股霸道精纯的古神能量“治疗”过的身体还在过载发热，脑子里的处理器更是直接炸成了烟花现场。
残留的古神能量像跗骨之蛆，顽固地盘踞在他的经络里，那感觉……嗯，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把石楠花揉碎了泡进过期酸奶里，再丢进盛夏正午的垃圾堆发酵三天，最后提炼出的精华一股脑灌进了他血管里。
味道抽象，后劲十足，保守估计没个百八十年代谢不完。
他撑着虚软的手臂，勉强从瘫坐的姿态支棱起来一点，眼神空洞地望向近在咫尺的奈亚罗特。那张脸，英俊邪气得惨绝人寰，此刻在他恍惚的视野里，竟然诡异地和记忆深处那个总给他塞面包的邻家哥哥、还有母亲温柔低语时的轮廓模糊地重叠了……
当然，眼前这张脸的帅度直接爆表，声音也低沉磁性得能当低音炮使，就是内容过于惊悚。
“对于你这个请求……”凯洛斯开口，声音干涩沙哑，每个词都像从生锈的齿轮缝里艰难挤出来，“我没有什么情绪和……啧，我不知道就是我不知道该拒绝还是接受。”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尖，那里还残留着毁灭教廷时空间湮灭留下的细微灼痕，好奇怪，明明自己面对一个男生的求婚，理应是拒绝的才对，可自己心里没有这种感觉....
他明确知道自己不是同...自己心底居然还在期望着，有人会需要自己，有人会爱自己，宠自己......
不过，自己这刺猬的性格，像古神这样的存在肯定不会迁就自己的...所以少点牵连，就能少一分难受。
“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家人了……想做的事也做完了……我暂时……”他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想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奈亚罗特那非人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红芒掠过。没直接拒绝？很好。有门。
他太清楚这种状态了——仇恨的燃料烧光了，整个人像个被抽空的气球，飘在名为“虚无”的真空里，脆弱得像块薄冰，一碰就碎，还自带情绪地雷。
安慰？这种技术活他其实不太熟，当年刚复活时暴躁得很，对拉碧丝和梅亚莉基本靠力量压制和本能驱使，哪管什么温柔细语。但现在嘛……为了完美猎物，值得复习一下话术指南。
他动作自然地挨着凯洛斯坐下，那股混合着远古星辰与深渊气息的存在感瞬间填满了凯洛斯身周的空间。低沉磁性的嗓音刻意放得柔和，像浸透了月光的丝绸，缓缓流淌：
“凯洛斯，”他念他的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人不是为他人而活，如果你想为他人而活，你首先要学会为自己而活。只有学会为自己而活，你才能学会为他人而活。”他微微侧头，斜睨着少年此刻因为些许紧张下意识紧绷的身体线条。
“你连自己都不在乎，都顾不好，又怎么去在乎别人，照顾别人？”
凯洛斯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嘴硬道:
“少老跟我说教....”
奈亚罗特继续，语气笃定得仿佛在陈述宇宙真理：“如果我是你的父母，或是你的妹妹，”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异空间的壁垒，落在遥远的过去。
“我此刻最深的愿望，必然是希望我的儿子，我的哥哥，能坚强地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凯洛斯眼睛闪烁了一下。
这句话...和母亲说过的一模一样....
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自我厌弃。
“但我现在……只想追随他们而去。”
“不必把它想成太重的担子。”
奈亚罗特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的蛊惑，轻轻拂过凯洛斯摇摇欲坠的心防。
“尽可能地开心地活着，远离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希望你活着’这句话，它从不是对你的诅咒。”
他微微前倾，气息几乎拂过凯洛斯微颤的眼睫。
“那是一种寄托，是他们对你最后的、最深的凤愿。所以，活下去吧。仅仅只是活下去本身，便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说完，他修长的手指抬起，指向异空间穹顶那片由他力量临时构筑的虚假星空。几颗星辰的位置被他悄然拨动，星光流转，勾勒出几个奇异的、却又莫名熟悉的轮廓。
“看，”奈亚罗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引导。
“他们并未真正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更遥远的地方，守望着这片大地，守望着你。”
凯洛斯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目光触及那片星图的刹那，他瞳孔猛地收缩！
那几颗星辰勾勒的形状……母亲无名指上那枚承载着爱与争吵、幸福与磨损的戒指轮廓！父亲痴迷到废寝忘食也要弄到手的十字架小宝刀！还有妹妹那个从不离身、睡觉都攥在手里的小小吊坠的形状！
巧合？荒谬！但眼前的星光图案，精准得如同一把冰冷的刻刀，瞬间凿开了他强行封冻的心湖！
“你——！”
凯洛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炸起，积蓄的混乱情绪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尽数化作尖锐的攻击刺向始作俑者。
“该死的触手怪！玩弄人心的老古董！谁要看你狗屎的星座运势！给我滚出……”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狠狠撞向眼眶。积蓄了不知多久的泪水，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然冲破了强行筑起的堤坝。
“唔……”一声压抑到变调的哽咽从紧咬的牙关中逸出。
完了。他绝望地想。最后的防线，塌了。
第一颗泪珠滚落，在他苍白俊美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清晰的水痕，带着眼尾那抹被泪水浸染得愈发凄艳的绯红。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如同断线的星屑，无声而汹涌地坠落。他徒劳地抬手想捂住脸，遮住这该死的脆弱，但颤抖的指尖根本无法阻挡泪水的奔流。
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抽动，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空旷冰冷的异空间里，对着一个邪神，无助地抽泣起来。
奈亚罗特静静地看着。
没有嘲弄，没有不耐，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里，只有纯粹的观察和一丝几不可察的……满足。
他伸出手指，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凯洛斯滚烫脸颊上的一滴泪珠，又在自己另一根手指的指腹上轻轻一划。
一滴色泽暗沉、仿佛蕴含着浓缩混沌星云的血珠渗出。
就在凯洛斯沉浸在巨大悲伤与羞耻中毫无防备之际，奈亚罗特沾着泪与血的手指，快如幻影般拂过他的耳垂。
一股微凉又带着奇异灼痛的触感瞬间传来！
“嘶——！”凯洛斯痛得一缩，混乱的哭泣被打断。他茫然地伸手摸向耳垂。
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小的、冰冷的硬物。
空间感知本能地勾勒出它的形状——一枚极小的耳坠。
主体是深邃变幻的星云蓝紫，如同凝固的宇宙一角，而在那漩涡般的星云中心，却嵌着一点混沌的浊红，那红色深沉近黑，仔细看去，竟隐隐约约形成一个极其微缩、仿佛在注视一切的竖瞳形状！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霸道的联系感，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锚定在他的灵魂深处！仿佛被打上了某种无法磨灭的烙印！
“奈亚罗特！！”
凯洛斯瞬间反应过来，被愚弄和侵犯的暴怒瞬间压过了悲伤，他猛地抬头，那双还噙着泪水的桃花眼此刻燃烧着绯红的怒火，毒舌技能瞬间满格。
“你这阴险狡诈、趁人之危、审美扭曲的万年老触手精！谁准你往我耳朵上挂这坨眼屎一样的鬼东西？！还契约？烙印？你当老子是你的狗吗？！扫码了是不是？！给我摘下来！立刻！马上！不然我发誓就算密码地自爆空间也要把你那点可怜的收藏品，连同你这张欠揍的脸和石楠花味液体一起湮灭成宇宙尘埃！听清楚了吗？尘埃！还是夸克的那种！！”
奈亚罗特面对这劈头盖脸的垃圾话风暴，非但不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愉悦而富有磁性。他优雅地站起身，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似乎准备离开这片刚刚被泪水洗礼过的空间。
“疯子！死变态！神经病！宇宙级别的自大狂！！”凯洛斯还在持续输出，试图用语言暴力掩盖灵魂深处那新生的、令他极度不安的链接感。
然而，就在奈亚罗特身影微动，作势欲走的刹那——
一只带着泪痕微凉的手，猛地伸出，紧紧攥住了他一片深色衣袍的袖角。力道不大，甚至有些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执拗。
所有愤怒的咒骂戛然而止。
异空间里只剩下凯洛斯急促未平的喘息和泪痕未干的狼狈。
他低着头，浓密的眼睫垂下，遮掩住那双刚刚还怒火熊熊、此刻却只剩下迷茫和一丝难以察觉的……依赖的眼眸。
攥着衣角的手指骨节泛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声音低得几乎被异空间的寂静吞噬，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别走。”他顿了顿，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才挤出后半句，“……再待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