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也许一开始就出在自己身上。
一厢情愿地认为蓝鞠就一定会走上自己的老路,何尝不是将他全然当做了自己在过去的一个倒影?
是的,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是过去的时空不假,人终究还是那些人,钱杭市的一砖一瓦一花一叶,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但她来到了这里,因为她的出现,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先是原本会成为怪人的一些人还好好地生活着,一些本没有成为怪人的人,却不得不被她打倒。
原本在数月后才会出现的龙君怪人,也在昨天就显露了行迹,将整个钱杭市的市民们作为目标,欲意造出数不尽的怪人的黑手,更是与记忆大相庭径。
这个时空是鲜活的,并非她曾经历的某一刻的倒影,人们也绝非重复着蓝桔的记忆,而是真切地活在这个时间,感受着发生的一切,并做出当下属于他们的判断,做出他们的决定。
是蓝桔将自己看得太过高高在上,将拥有记忆与经验的自己当做了救世主一样的存在,认为了解未来的她才是唯一的正确,由此俯瞰着别人,因别人的忤逆而恼怒。
蓝桔忽然想起不久前,女王曾玩笑一般说过,比起自己,她认为蓝鞠要更好。
是那时女王就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了吗?发觉了自己在心态上的问题?
蓝桔有心想问,可昨晚才义愤填膺一样义正言辞地将交情归复原点,现在的她适合去问吗?
不,意识到自身的心态情绪存在着问题后,蓝桔像是从蒙昧中睁开眼一样,尽管心间的种种感受依旧存在,她却能抽离其中,以一种客观的态度审视自己。
没有什么该扭捏,该不好意思的,昨晚的质问本就是她上头之后不理智的举措,自身反常的状态绝不简单,如果只为了一点小小的面子就将其忽视,没能梳理自身的心态,以致在后面做出了错误的决断招致了不好的后果。
那她还有什么脸面去保护大家呢?这只会是比昔日盲目的信任更恶劣的事。
“女王,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有些不对了?”
爬上梯子离开的时候,蓝桔忽然在心间有些忧虑地发问道。
“不早,因为我本就不了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人心里是怎么想,与他是怎么做的,并不完全一致。
而在湖底你闯进基地那战之前,我也没有跟你接触过多少,对你的确算不上了解。
反倒是一起来到了两年前,附身在你身上以后,我才开始了解你这个人,本来在我眼里像是刽子手一样的人。
但真正了解你的本心,还是因为蓝鞠,你心里纠缠的负面若即若离,我不能确定那就是你的想法,还是说,是受到了影响。
如果没有蓝鞠,我做不到真正相信你们。”
蓝桔忽然平复下来的询问,让女王愣了一愣,不过旋即她就感到一阵宽心,她这些时间一直都在苦恼着纠结着要怎么才能让蓝桔重新相信于她,她才好把之前隐匿的发现相告。
因为蓝鞠的表现,女王已经彻底清楚,蓝桔是个彻头彻尾的心思纯正的正直的人,换句话说,是能真正体会到流落人间的念族的困境,是能真心实意愿意帮助她和同伴们找到回家的路的人。
无意再去分析女王所说是表演还是什么,蓝桔只凭着直觉,认为她说的并非谎言。
“影响?你难道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我本以为,我和蓝鞠在想法上的不同,是因为经历的差距而自然而然地产生的,可刚才我才发现,我心里有着本不该有的傲慢,让我一直没有真正直视过他。
暴躁,傲慢,支配...这都是我过去从未想过,将其摒弃的感情,它们本不该对我造成影响,两年的战斗,也不应该让我产生这样负面的变化。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我变成了这样,你能告诉我吗?”
蓝桔的口气变得诚恳且迫切,她真切地想要了解,她究竟是为什么才跟蓝鞠偏离了这么多,一直以英雄为标杆的她,绝不想要自己成为表里不一的人。
“是你对抗怪人要用的那些载体U盘,那些用我同伴在这个世界上的残响制作出来的道具,记录下它们怪人的能力和力量为你所用,这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
在使用的过程中,你会潜移默化地受到它们的怪人原型所代表的极端情绪的影响,这是我在附身在你身上,帮你初步修复腰带,替你维持变身,介入变身的运作中所发现的。”
蓝桔的瞳孔骤然放大,一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如果女王没来由地说出这么一句,那她或许还会想女王的用意,但是即便是她自作主张与女王断绝了关系后的今天,女王依旧希望她尽量少用其他载体的力量,甚至说过了许多次。
那就真的没有怀疑的余地了,这是事实。
“那蓝鞠——”
蓝桔险些喊出声音,这个时候,她反而第一个想到了才完成了初次变身,仍在为此高兴的蓝鞠。
毕竟她已经在战斗中无数次借用了载体U盘的力量,早没了回头的路,但蓝鞠不一样。
“你放心,他还没事,你不要将它反过来影响使用者的副作用想得太过凶险,对别人或许如此,但是对你的话,作用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因为你的意志足够坚韧,或者说,你对你所相信的东西就是那么执着,不会轻易动摇,你是战斗了足足两年,才潜移默化间到了如今的地步。
而其中占大头的,恐怕还是你那个地狱形态,将所有极端的顽固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并且不对其屈服,驾驭其中的力量,你的意志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强。”
是了,蓝桔想起来了,当初获得地狱红莲的姿态,是因为她无比渴求着能压倒龙君怪人,制止它,打倒它的力量,而原本尚未录入讯息的空白载体奇迹一般给予了回应,将所有得到的力量结合在一起,诞生出了那个姿态。
虽然可怖,虽然初次变身时,浓重的情绪几乎要将她的心,将她的精神点燃,沉沦在浓重如墨的漆黑中,但打倒龙君怪人的执念,还有保护人们的心愿,还是让她在短暂的不适中将其克服。
更是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后,逐渐驾轻就熟,蓝桔当时还以为这只是地狱红莲这个特殊形态专有的副作用,但现在看来,也许是量变积累出质变。
而其他时候借助载体U盘的力量对自己的影响,只是更加无声无息,无孔不入。
“谢谢,你一直在劝告我,我却忽视了你的建议,不过至少现在,我还需要这份力量,补救的方法,还是等了解这件事再慢慢考虑吧。
李教授应该不清楚这点,到时候告诉他的话,也许他能想到减轻甚至过滤掉其中负面影响的方法。”
清楚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蓝桔瞬间轻松了许多。
“不要大意,你的转变更多是在最近,准确地说,是在你取得那枚固执载体之后,在这之前,你虽然也有受到影响,但远没有你这两天表现得过分,我怀疑,这些催化装置上接入的载体U盘,或许还被动过别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