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突然的变故,就连沉默着站在远处的蓝桔都忍不住看去,而后登时步伐急切地赶到魏续旁边。
“喂,醒醒,你怎么了,你好不容易才战胜了那个执念找回了自己,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蓝鞠难掩激动,两手扶在魏续身上不住地呼喊,人形态和怪人态分离,明摆着是魏续成功战胜了这份被催化的极端情绪,取回来自我的表现,明明已经胜利了,难道还要陷入一样的结局吗?
那个一睡不起,让身边的人为此伤心,只能等待不知何时才可能被救醒的结局。
蓝桔也默然地蹲下身,她曾经也唤醒过一位早已进入第三阶段的友人,但是,对方的神智清醒却只是假象,是欺骗。
处于第三阶段的怪人本该沉浸于极端情绪中而无比偏执,可那位友人,却因为对着蓝桔的嫉恨,反而压抑住了这份欲望,装作被唤醒的样子,欺骗过了她。
那时,她本该有机会,看出对方的不对的,不论是突兀变回人形的种种迹象,还是他仍隐含着憎怨的口气,还是李教授通过数据检测提出的警告。
但这些都被蓝桔所忽视,因为她想要相信对方,相信对方,在自己的呼唤下想起了本心,用他的意志战胜了被侵蚀的情绪铸就的人格。
因为只要有过一个例子,她就可以确信,之前那些没能获救,而只能被她打倒的怪人们,只是因为她能力不足,努力得还不够,只要她加倍去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她就一定还有将往后所有的人都救下的可能。
毕竟那时已经经历过很多战斗的她,早就已经清楚,成为怪人的人,往往不是本质有多坏,再好的人,或许心里头也会冒出过怀揣恶意的念头,就像看到路边看到可爱的美好的事物,偶尔会猛地冒出将其破坏摧毁的想法一样。
但这样的想法冒出归冒出,绝大数人都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将其丢掉,即便只是知道做这样的事的后果和影响才不去做,也证明他拥有健康的正常的观念。
而成为怪人的人,只是因为他们的经历,际遇,某一份坏心思在壮大的一瞬被趁虚而入,才铸就了本不该出现的怪人,这样的存在,成为怪人之后的做法,一定是成为怪人的人本来所不愿的。
蓝桔是如此相信的。
可那位朋友终究还是辜负了她的期望,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顺应蓝桔的期望。
那时蓝桔做过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因为这个决定,许多无辜的市民遭到波及而入院,许多人辛勤工作换来的家当在战斗中摧毁,就连对怪人部门本部,都因为对方借此潜入内部,而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从仪器到同事,彻底失去了出动人手支援的能力。
念族女王费尽心思派遣得力手下暗杀造成的破坏,也没有蓝桔这一个错误决断所危及的一半。
从那时起,蓝桔就下定决心,不再对成为怪人的人抱有拯救和宽恕的态度,她没有资格去这么做,也不能承担一旦失败的后果。
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再没有可能成为自己曾经希冀的模样,成为那样的英雄。
而眼前,这个倒回过过去的,却多了一个自己,而走向再不相同的时空,那样相像的发展,最后却是不一样的结果。
怪人态与人形态分离,这是否意味着,魏续真的得救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会坚定蓝鞠这么做的想法,让他执意走上重蹈覆辙的道路?
然后,如自己一样,本来的坚持,曾经的愿望和理想破灭在眼前?
这才是蓝桔真正最不想看见的事,是她一直想要回避的结局。
所以,在她俯下身子,看见魏续两眼紧闭,一副对外界没有了反应的样子,她站起的姿态,竟有一种罪恶的轻松。
希望一个本得救了的人如别人一样一睡不起,这是多么罪恶的一件事。
但倘若就算唤起了神智,得到了解救,也会落得长眠不醒的结果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说动蓝鞠放弃这样的想法,省去这种力气,只用看着自己将出现的怪人通通打倒就好呢?
明明知道这是她不该去想,去期盼的事,她却还是忍不住做了,并且为魏续的沉睡感到了解脱一半的轻松。
蓝鞠浑然不知身旁红莲装甲中蓝桔繁复沉重的想法,还在冲着魏续呼喊,摇晃着他的身体,一旁凝视着手中没有出现意外,成功如预期一样吸收了怪人遗留的数据的载体U盘的李科,也终于发觉这边的变故,好奇地靠近。
三个人围在魏续的身边,或是急切或是好奇疑惑,或是表情在头盔下掩盖,但相同的是,他们此刻都关注着在倚靠在墙上安静如鸡的魏续。
于是魏续动了。
“别吵了,我真的好累好困,让我好好睡一觉行不行?我真顶不住了,跟上次网吧通宵两天的感觉好像啊...”
魏续艰难地睁开眼皮,对着边上着急关切的蓝鞠说道,抬起手虚浮地摆了摆,声音也越发微弱,终于在最后似乎话未说尽的时候,手无力地跌落,头也一歪,又沉沉睡去。
然后发出来响亮的,充满存在感的鼾声。
“......”×3
“呃,李老师,魏同学这样子,应该没事了吧?”
“不清楚,现在的样本和例子太少,头一次见到的情况,眼下手头也没有更专业的设备来监测他的数据,我并不能给你下结论。
不过至少在感性上我也觉得,他应该是已经没事了。”
李科点着头说道,不过眼神还是死死钉在魏续身上,俨然已经想着把他拉回基地,从头到脚好好搜集一大圈数据,好探寻这种现象的根源和内在的运行。
蓝鞠有些疲惫地笑了出来,接着将目光转到了一旁的红莲身上,这次,他应该是做出了成果,即便可能还不够说服“他”,也足以作为说服“他”的坚实的第一步。
所以蓝鞠无比地想要知道,红莲对魏续得救的感想。
蓝桔当然感受到了蓝鞠投来的热切的眼神,却没有回答的意思,因为就在此时,她的脚步忽的一晃,身体忽然一阵脱力,浑身上下猛地传来难以为继的吃力感,险些在原地就这样跌倒。
“变身实在太久了,我快坚持不住了,你要是不想在他们面前解除变身的话,就赶紧离开,我只能再维持五...”
女王焦急的声音在心里头蓦地响起,一时间驱散了蓝桔其余所有的念头。
“五分钟?”
蓝桔下意识回问道。
“四...三...”
“shift!”
吓了一跳的蓝桔几乎胡言乱语起来,来不及抱怨女王怎么提醒地如此之晚,奋起最后的体力,腿上的推进器立时释放最大功率,几乎是转眼间,蓝桔就消失在了教学楼的背面,屏障也顷刻间如玻璃破碎一样崩溃,露出外界本来的模样。
只在原地留下不明所以,面面相觑的蓝鞠李科两人,还有边上教学楼中十几个窗户里探出来的密密麻麻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