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园的信号十分不错,蓝鞠才点进语音界面没多久,提醒的铃声就在耳边荡开。
再次伸手,先是让面对的红莲清楚地听过一声铃声后,蓝鞠又一把关掉了手机的音量,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同样的声响出现。
于是刚喧闹了一下的小公园又安静了下来。
红莲也静静地在原地等候,等着蓝鞠所期待的东西。
一秒、三秒、五秒——
二人相对而立,就这么彼此看着,在一片静谧中,刨除掉其中一方着装着机械感十足的装甲,然后再将时节换成午后的秋日,在微风中任由火红泛黄的落叶在身边飘过的话,倒也不失是一副带着唯美感的画卷。
红莲还是颇为耐心地等候着,可蓝鞠脸上的表情却逐渐开始难以置信起来,一开始期待和自信的脸色像被粉刷刷掉一样,换成了尴尬之后慌乱和茫然的表现。
“所以?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应该可以证明我并不是了吧?”
被头盔处理过的声音一如往常,红莲在原地站定,头也不偏,不过透过护目镜,蓝鞠却看得出其中的好笑和戏谑。
“也不对!万一...万一你是手机没带在身上呢?也可能是这装甲有信号屏蔽的功能,或者说是你手机没话费了?”
即便听不到回音的未接通的语音通话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蓝鞠还是难以相信,他的直觉,还有他注意到的许多细节,都指向着蓝桔就是红莲这件事情。
怎么会呢?
开动脑筋的蓝鞠,立时又提出了几个疑问和设想。
至少逻辑上是通的,对不对?
红莲不语,只是唉了一声,随后蓝鞠点开的语音界面忽然接通。
“怎么了?忽然打语音过来,有什么事不好打字说吗?难道又出了什么突然的变故?”
蓝桔在通话中略有失真而稍逊悦耳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发出一连串的提问,还夹杂着些许喘息和抖动,就像是在运动中一样。
蓝鞠的嘴逐渐张大,不过并不是只因为接通的对话,毕竟非要嘴硬,他还可以说这个声音是合成的,是另一个人帮着接通的。
他只是贴近手机的右耳朵听着那略显失真的声线,左耳朵,却还隐约听见了蓝桔因距离而衰减的声音,由小而大,由远及近。
有些僵硬地缓缓扭头,蓝鞠看见了视线不远不近的地方,蓝桔正一手举着手机打电话,一边向着这里跑过来的身影,甚至在蓝桔注意到他看过来后,还举起空闲的左手高高地挥了挥。
“喂?我都看见你了,看起来好像没啥大事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没啥,就问问你过没过来,没事了,我先挂了。”
急切地切断语音,蓝鞠放下手机转回头,尴尬地笑着。
“那个,好像是我误会了,不用介意哈不用介意。”
完了,自信满满地要揭穿红莲的真面目,结果完全是自己误会了,尽管红莲还是站着没有什么表示,蓝鞠也还是能从护目镜后读出微妙的眼神。
这个挂了不止是语音通话挂了,也是他在红莲和待会就会知道怎么回事的蓝桔面前社会性地挂了。
一边摆着手,一边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蓝桔浑身都因为无处安放的尴尬而不自在地悄悄后退,想要就这么一路摸到公园门口,然后掉头就跑。
“怎么了这是?”
临近到长椅前十米多的地方,蓝桔也放慢了步子,看起来因为长时间奔跑而有些疲累地弯下腰撑着双腿,调整着气息慢慢走近,同时疑惑地问出声。
只是抱着点侥幸,实际知道根本来不及在蓝桔抵达前蠕动离开的蓝鞠终于露出了释然等死的脸色,没有辩驳的意思。
“看起来是蓝鞠把你认成我了,刚才的通话应该是想用你的手机在我身上来证明,然后你也知道了。”
红莲直直地抬起手摊开,语调平淡地说道。
然后又在蓝桔极力挤眉弄眼的眼色中迅速放下站好。
“吼~——我说怎么之前一直很执着自己想法的样子,结果几天没见就忽然开了窍变那么听话,还主动要了联系方式打算打好关系,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蓝桔拉长许久的一声吼~让蓝鞠身上像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的抖动,随后的话,更是让他眼珠子脱离了控制似的在眼眶里乱滚乱转。
“蓝鞠,你的小心思——不少嘛!特地验证这件事,你是想干什么?难道以为我就是红莲,所以证明以后就可以拿这件事来要挟我?”
像是想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蓝桔的眼神逐渐微妙起来,两手环抱住自己,做出警戒的模样。
“没想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不对不对,我根本就没有往这里想过啊!”
忍耐不住的蓝鞠终于张口打断,明明达成了合作,却一个劲想着窥探红莲的真实身份和更多的秘密是他不对,但他为的可从来不是这种目的啊!
他不否认,他也是正常的男大学生,脑袋里当然出现过一些瑟瑟的念头,甚至有些还算得上变态,但他一直都用要求好好约束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根本没有将其实现的想法,更不会对着不够熟悉,没有感情基础,没有结婚计划的女生起这种心思啊!
“好吧,我相信你。”
打断话的同时,就已经在脑中搜肠刮肚,想着该如何解释的蓝鞠,才想到能组成个句子的话,正打算开口,却听见蓝桔忽然放松地说道,语气不带一点搞怪的音调。
“都接触过一段时间了,你大致是什么样的人我总还是看得出来的,你就是有这心也不会有这胆,说不定更是压根就没有过,所以说吧,你本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在证明红莲就是我之后。”
大致?知根知底!你蓝鞠是什么人只有我最清楚,爸妈都没有我清楚!我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不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怀疑起我了,还好我反应够快,感觉到不对,不然还真栽在你小子手上了...
蓝桔心里不住地庆幸着,但脸上倒是全无表示,反而还是一副服了你的无奈表情。
万幸,蓝桔是相信我的,不过她居然真的不是红莲的变身者?那必须得道歉了,这么相信我,实在不好意思隐瞒我的目的啊...
蓝鞠也在心里侥幸地喘气,不过是在另一方面,大起大落之下,好悬没让他心脏都吓停了,他可不想在蓝桔心中变成污秽邪淫的黄色大学生,也因此对蓝桔的信任不由得生出了愧疚。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红莲对怪人都是不留情面的态度,一定有他的原因,也许就是经历过什么事之类的,我认为这是不对的,所以只是想通过找到他的真实身份,了解他到底遭遇过什么。
然后我才好想办法也帮助他从心结里走出来,有一点我是一定相信的,红莲你那天用来吓退我的那拳,很不情愿,十分悲伤,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蓝桔忽然沉默了片刻。
多管闲事到了这个地步吗?那拳不过是回想起来了自己为之改变的那天,有些没有收敛住情绪,就被蓝鞠惦记到了今天,居然还大言不惭想要帮我。
帮我什么?让我回过去用曾经对肩上的职责并不负责的做法来对待怪人,先相信再相信吗?
呵,太天真了,清楚地知道这样做会招致什么后果的我,有过深痛的教训,是绝不再想重蹈覆辙的,你改变不了我。
只不过是曾经的我而已。
但是...果然还是真好啊,想要帮到遇见的每一个人,相信只要努力,世界就会想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改变这种事。
“你帮不了的,那是你认知还不够深刻彻底的东西,也是你最好不要去触碰的东西,现在这样子,对你已经够好了,不要再奢望太多了,贪多只会嚼不烂——”
蓝桔还想说教下去,俨然要跟演讲的校领导一样,说话声却忽然断了一断,随后急切地驱赶苍蝇似的挥起手来。
“好了好了,你已经知道你猜错的有多离谱了,多大点事,赶紧回去吧,他是你朋友吧?你也赶紧给他带回去检查检查,什么时候醒了快变怪人了赶紧叫我。”
话锋一转,蓝桔不耐烦地扶起在长椅上安睡着的高哲言,把他往蓝鞠怀里塞,催促着蓝鞠离开。
“等下,对——”
“对什么对,赶紧走,还害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跑这一趟,先顾好你自己再管别人吧!这次就原谅你了,再有下次我直接给你删了!”
推搡着打断蓝鞠将要出口的话,帮他转过身去,蓝桔还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才终于叫他扶着睡死的高哲言摇摇晃晃地离开,即便如此,蓝鞠也不忘不时回头,撞见蓝桔混混似的挑起眉梢的表情,又咻的一下转过去。
“啊哟,终于走了——”
见到蓝鞠消失在视线的最远处,已经要出了小公园,蓝桔终于一下子瘫坐在长椅上,散了架似的把自己靠在上面,两腿嚣张地大开,耷拉在两边,俨然用尽了体力的样子。
“啊,真是的,我也要坚持不住了!下次你再这么不小心,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红莲装甲僵硬地走到蓝桔的身前,然后忽然解除了变身,装甲光点般消散之后,空落落的腰带落下,被蓝桔接在手里,她的心里也同时响起女王疲累的抱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