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三十分，闹钟的蜂鸣声如同钢针，刺穿了廉价出租屋里沉滞的空气。
木村拓真几乎是弹坐起来，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他摸索着按掉闹钟，冰冷的塑料触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窗外天色还是一片深沉的灰蓝，远处都市的霓虹尚未完全熄灭，像巨兽疲惫的眼睛。
他利落地翻身下床，狭小的榻榻米房间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冷水拍在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镜子里的少年，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锐利而清醒。生存的压力是最好的提神剂。
匆匆咽下一片便利店打折的吐司面包，灌下半杯凉水，拓真抓起书包和打工用的围裙，轻手轻脚地锁好门，汇入东京这座庞大机器苏醒前稀疏的人流中。打工地点在西新宿一家大型连锁超市的熟食区，早班从六点开始，刚好能赶在八点半前结束，冲去学校上第一节课。
超市后门弥漫着油脂、清洁剂和生鲜食材混合的复杂气味。换上那身浆洗得发硬、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白色工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拓真瞬间切换成“熟食区员工木村”模式。
巨大的不锈钢煮锅里，关东煮的汤汁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昆布和鲣鱼香气。他需要定时撇去浮沫，补充汤底，将煮好的萝卜、魔芋丝、竹轮小心地捞起，分门别类地码放在保温台的格子里。旁边是滋滋作响的油炸区，裹着面包糠的炸鸡块、可乐饼在滚油中翻滚，变成诱人的金黄色。
他必须全神贯注，控制油温，及时翻面，确保每一批炸物出锅时都是完美的状态。炸篮沉重，滚烫的油星偶尔会溅到裸露的手腕上，带来一阵刺痛，他早已习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七点过后，人潮开始涌入。西装革履的上班族、送孩子上学的家庭主妇、晨练归来的老人……熟食区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小哥，炸鸡块，要刚出锅的！多撒点椒盐！”
“关东煮，萝卜两块，魔芋丝一份，鸡蛋一个，汤多一点！”
“这个便当还有折扣吗？帮我贴个新的打折标签吧！”
“后面的食材快空了，木村君，赶紧补一下玉子烧！”
拓真像一枚精准的齿轮，高速运转着。他的动作麻利而熟练，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面对顾客的询问和要求，他用简洁清晰的话语回应，带着一种经过训练的、职业化的温和。
他能迅速分辨出哪些顾客赶时间，哪些在犹豫选择，并做出相应的引导。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浸湿了帽檐边缘，工服的后背也洇开深色的汗渍。体力值3的短板在这种高强度、需要长时间站立的劳动中暴露无遗，小腿肌肉酸胀，但他强迫自己忽略。
“辛苦了，木村君！”收银台方向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是收银员村井千春，一位二十出头、笑容甜美的女生。她趁着客流间隙，端着一杯自动贩卖机的罐装咖啡走过来，“给，补充点能量！看你忙得都没停过。”
拓真隔着口罩，声音有些闷：“谢谢村井前辈。”他接过咖啡，冰凉的触感暂时驱散了手掌的灼热感。他拧开拉环，快速喝了几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短暂的刺激和虚假的精力。
“呐，木村君，”村井千春凑近了一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亲昵，“周末晚上有空吗？附近新开了一家评价不错的居酒屋，要不要一起去试试？我请客哦。”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明显的期待。
拓真握着咖啡罐的手指微微收紧。村井千春的善意和好感，他并非毫无察觉。她长相清秀，性格开朗，在打工的同事中人缘很好。如果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一个普通的东京高中生，或许会欣然接受这样的邀约。
但此刻，他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一顿像样的居酒屋聚餐，AA制的话至少也要两三千日元，相当于他站三四个小时的时薪。房租、水电、书本费、伙食费……每一笔支出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更重要的是时间——周末晚上是他唯一能集中精力啃下那些艰深习题的宝贵时段。
他抬起头，口罩上方的眼睛弯了弯，努力营造出一点“遗憾但真诚”的笑意：“非常感谢前辈的邀请！不过……真的很抱歉，我最近在攒钱，想买一款新出的游戏，预算卡得很死。”他晃了晃手里的咖啡罐，“这杯咖啡已经是今天的奢侈品了。”
“啊……这样啊。”村井千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开朗，“理解理解！学生嘛！那下次有机会再说！”她摆摆手，转身回到了收银台。
拓真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心中并无太多波澜。生存是第一要务，任何可能增加负担或分散精力的事情，都必须被排除。感情？那是属于吃饱穿暖、对未来有安全感的人的消遣。
八点半，早班结束。拓真像打了一场硬仗，拖着疲惫的身体快速换下工服，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镜中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依旧锐利。他抓起书包，几乎是跑着冲出了超市后门，汇入早高峰汹涌的人潮，朝着青峰学园的方向狂奔。
第一节课的铃声在他冲进教室的瞬间响起。他喘着粗气在最后一排坐下，无视了邻座好友松田健太投来的“你又差点迟到”的眼神，还有后排宅男技术宅佐藤翔也推眼镜时意味深长的目光。
课间，当松田和佐藤兴奋地讨论着昨天在社团大楼橱窗看到的那位“人类观察部的冰山美人部长”时，拓真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
“喂，拓真！你不是加入那个部了吗？”松田用手肘捅了捅他，“怎么样？那位星野部长，真人是不是美得像CG动画里走出来的？听说家里超有钱的！”
“嗯，是挺好看的。”拓真敷衍地应了一声，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不是关于星野葵的美貌，而是昨晚回到狭小出租屋后，对着那个悬浮在意识中的【心之壁垒攻略系统】界面进行的思考。
初始的100积分买了【洞察之眼】，用在了星野葵身上一次，还剩下两次机会。商城里的东西琳琅满目：1点智力需要500积分，1点魅力600积分，1点体力最便宜，也要400积分。大师级的【过目不忘】技能标价5000积分，而最便宜的生活技能【烹饪·掌握】也要300积分。金钱兑换比例倒是诱人，100积分=10万円，但这显然不是用来解决他生存问题的，系统在引导他将积分用在“提升”上。
而获取积分的唯一途径，就是“攻略”符合条件的对象，让对方真心承认关系。
星野葵……SS级难度，极度厌恶谎言，洞察力极强。拓真回想起活动室里那冰冷的审视目光，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攻略她？现阶段简直是自寻死路。那三次【洞察之眼】的剩余次数，他必须用在刀刃上。
那么，目标是谁？
他需要一个相对容易“攻略”，能够快速建立关系，稳定获取积分的目标。系统没说只能攻略一个，但以他目前的精力和资源，只能集中火力先拿下一个。
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白石丽奈。
同班同学，坐在靠窗的位置。长相甜美可爱，是班级里公认的“班花”级人物。性格开朗活泼，朋友很多，但传闻中……很现实，或者说，有点“拜金”。有女生私下议论过，她曾因为某个家境普通的男生送的手工礼物不够“上档次”而婉拒了对方的告白。
魅力值……拓真回忆着白石丽奈的样子。虽然没有星野葵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但绝对在平均值以上，系统评分估计能有7或者8？智力应该普通，体力大概也是平均值。最重要的是，她的“核心特质”，很可能与物质需求相关。
如果传闻属实，那么攻略白石丽奈的关键，很可能就是“金钱”。
拓真飞快地盘算着：他打工的积蓄加上系统如果能兑换一些初始资金，虽然兑换金钱性价比最低，但为了启动攻略或许值得……或许可以用“短期交易”的方式？比如，支付一笔费用，让对方同意做他名义上的“女友”一段时间？不需要真情实感，只需要表面承认关系，满足系统获取积分的要求即可。等积分积累起来，兑换了属性或关键技能，自身实力提升后，再考虑更长远或更困难的目标。
这个计划充满了功利和算计，甚至有些卑劣。拓真内心掠过一丝自我厌恶。但现实是冰冷的。星野葵那种SS级的存在暂时遥不可及，而白石丽奈这种“明码标价”的类型，似乎是现阶段风险最低、收益最可控的选择。三观不合？没关系，他需要的只是积分和喘息的空间。
“决定了。”拓真在心中对自己说。放学后，就用最后一次免费的【洞察之眼】确认白石丽奈的信息。如果推测没错，就启动这个“金钱攻略”计划。预算……他咬着牙盘算着打工的积蓄，十五万円？这几乎是他两个多月的全部盈余了。换来一个月的“名义女友”关系和系统签到奖励（一周、一月肯定有额外积分），应该是笔划算的“投资”。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白石丽奈的口风是否够紧，会不会把事情宣扬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喂！拓真！发什么呆呢！”松田的大嗓门把他拉回现实，“快看！那不是白石同学吗？她往这边看了！是不是在看你？”
拓真顺着松田夸张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白石丽奈正和几个女生站在教室门口，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他这边。看到他看过来，白石丽奈立刻露出了一个甜美灿烂的笑容，还朝他挥了挥手。
那笑容阳光明媚，足以让普通高中生心跳加速。
但此刻的木村拓真，心中却毫无波澜，只有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评估。他脸上习惯性地挂起一个温和的、人畜无害的微笑作为回应，心里却在想：
【洞察之眼】，目标锁定——白石丽奈。让我看看，你的“心之壁垒”，是否真的能用金钱敲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