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琬一时语塞，她手指颤抖着，想扒我的手臂，又被我略微的回避动作刺痛到，缩了回去。
片刻，她自嘲似的、对我闪了闪眼中的水光，轻轻摇头。
“是我想太多了。”
她重新靠过来，强势地一把抓住我的手，牢牢扣在她的手心里，“对不起，说了那些奇怪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走吧，我们回宿舍。”
看到她眼泪的一瞬间，我的头脑仿佛被重拳砸中了。心脏抽痛了下，然后呼吸也开始凝重。
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说？
她说的究竟是在指向什么？
她到底想证实什么？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也不记得何时熄灭了灯，我一个人站在阳台，呆滞地看着晚星，身后已经一片黑暗。
“陆老师，快点吧。”一个舍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等会宿管要来了。”
我似乎含糊地应答了句“好”，或者只是“嗯”了一声？我不清楚。
躺在床上，我还在想刚才的那些对话。
平静下来后，我对自己的情绪感到诧异，我很少那样的冲动，几乎也不会动怒，更不要说害怕对方的回答了。
想到这里，我又十分不解，明明是楼云琬先挑起的话题，又不是做试题，难道我还要回答标准答案吗？近些时日来我一直在猜测她的心思，我简直都要糊涂了！
尽管如此，我的回答有问题么？我已经挑选了自认为最体面、也最委婉的说法了，她为什么还会不满，她想要……试探什么？唔！我不明白了！
是我说的不够明显，还是我说的太过明显？
不不不，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只是单纯地告诉她，喜欢这种事情，只在特定的人身上而已！
我在想什么？！
真讨厌！脑子里为什么乱糟糟的？我想睡觉了！
我翻了个身，平躺着，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心脏在胸腔“咚咚”震动着，如同有人在那里轻扣我的心门一样。我抚了抚胸口，又侧过身。
我闭上眼，强制自己的意识陷入黑暗和宁静，的确，我的脑海里渐渐平息下来了，迷幻的寂静像夜云那样变动。
我的心脏还在跳动着，鼓动着我耳朵里面的一条血管，一跳一跳的，那声音落到枕头上，好像一个人在广阔、寂静的雪地里缓缓地走，靴子底下发出雪嘎吱嘎吱的响动……
我进入了梦乡。
梦里，白色的光景，楼云琬慢慢靠过来，坐在了我身边，她的手覆着我的手。我们靠得很近，几乎是彼此依偎。
在梦境中，我们不再吵架，没有隔阂，而是愉快地聊着，或者长时间的彼此凝望。
我好像一直微微笑着，还是仅仅呆呆地望着她？梦里好模糊，我只能认出来她是楼云琬，看到她轻轻戳我的额头，说我傻傻的，盯着她看了好久。
不……云琬从来不会这么形容我。
她又笑了，笑得很甜蜜，很温柔。我轻轻过去蹭她的脸，她就笑出声来，伸出手，扳过我的脸，然后凑近了，她的嘴唇，慢慢地碰了碰我的唇。
「叮叮叮……」
我被起床铃惊醒时，脑子里还懵了几秒，然后便想起梦里那些亲密无间的动作。
还有那个轻飘飘的，亲昵无比的吻。
我试图把这个梦抛之脑后，于是快速地起了床，下楼买早餐，然后迅速地回到班级。
要做什么呢？嗯，脑子不清晰，读读英语吧。
我摁着自己的头，坐在位置上读默念英文，直到苏莹戳了戳我，眼睛含糊地细盯着我看，提醒我：“你头发没扎好。”
“哦，噢……谢谢。”
我一抬眼，就看到已经来到班里的楼云琬，她正懒洋洋地出去打水。我连忙低下头。
我的反应太刻意了，连我自己都感到奇怪，不过一个梦而已，我太大惊小怪了。可能只是我潜意识里渴望和她亲近而已，所以才有这种表现形式吧？
我真是，太一惊一乍了。
我们之间这么亲密，就算真的亲了一下，也不奇怪吧？我们之间又没有爱恋的那种欲望。是啊，那就算亲吻一下也不奇怪吧？
有了昨晚的纠纷，我想，云琬一时半会也不怎么来接近我了。这样看来也不错，等过一阵子，我会平复心绪，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扔掉。
但我忘了，座位表昨晚就定好了。
语文还没上课，吴羲就把一张座位表给了我，“最后一节自习课投影，换座位。”她说道。
“好……”
我看着并列的我们的名字，不知道是喜是忧。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楼云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她。
只有苏莹在我身旁惊叫：“啊！陆老师走了！我的英语大佬！”——“太好了！陆老师在我前面！”陈金秋开心地摇着苏莹的肩膀……
听说出了座位表，很多人都围过来了。
楼云琬被唐慧搂过来了。
她貌似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微笑了面对我，问道：“陆维语，你有看到我坐哪里吗？”
我应该沉默吗，还是撒谎？
“看到了。”我也勉力笑了笑。
“那……”
唐慧这时候惊呼，用力地扯了扯楼云琬的手臂，她叫道：“你和陆维语一起坐！”
我看到楼云琬的表情僵了僵，那种一时之间哽塞的不畅快，在她匆匆避开我的目光前闪现而过。——这不是我最初想看到的反应。
我瞧到她放在我桌面上的那只手，在梦里，我们是多么亲密无间，明明我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在现实之中，我们却避之不及。
“楼云琬。”
我闷着气，抓住她无意间搁在我桌上的那只手，她抖了抖，惊讶地看向我。
“你不是说就当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我咬着牙，低声问。
“我？我想要看座位表呀。”
“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我。”
“我自己会看的，唐慧也已经告诉我了——”
楼云琬为难地看着我，好像也有些生气了，她站在我桌子前，比我高半身，便压下身子来，几乎要抵到我身上。
“我才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你这样的举动算是朋友吗，陆维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