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克斯一愣,但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用尽可能清晰的龙语回答:
“食物,燃料,安全的矿洞,还有……希望。小姐,风雪越来越猛,狩猎越来越难,储存的食物快耗尽了。附近的森林被其他部落占据,我们无法获取足够的木材取暖和……冶炼。最重要的是……”
“年轻人们……有些动摇了。他们看不到未来……”
泽尔因痛苦而有些颤抖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是汹涌的暗流。
脑海里浮现出她绞尽脑汁从残留记忆中搜寻到的关于狗头人龙脉术士的零星记载,这让她有了一丝前行的方向:
“过去的苦难,吾已知晓。现在,回答吾:‘部落里,还有多少懂得挖掘和辨识矿石的成员?还有多少拥有……冰霜之力的血脉?’”
德拉克斯立马回答,似乎从泽尔散发出的自信里找到了一丝希冀。
“有的,小姐。老矿工图克还在!他熟悉这片山脉的每一条矿脉!还有……还有几个年轻的崽子,虽然由于年轻,大概只有2,3级的样子,但在寒潮来袭时,确实能引动微弱的冰霜之力保护幼崽……”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一个看起来比其他狗头人更强壮些、鳞片银蓝光泽也更明显的年轻战士。
泽尔的目光落在那年轻战士身上,认出了似乎是那个第一个发现她的存在的狗头人。
如果是平时,她可能还会想着开点玩笑,但刚刚吃完石头的现在……
后者接触到龙的目光,激动又惶恐地低下头。
“很好。”
泽尔挣扎着站起身,尽管胃部的绞痛依旧,但一股新的力量——名为责任的力量,在支撑着她。
“听着,霜鳞之誓的族人们!”她提高了声音,用龙语宣告,尽管稚嫩,却带着一种源自血脉的威严,让所有狗头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严寒与饥饿无法击垮流淌着银霜之血的部族!凡失去的,我们将亲手夺回!凡匮乏的,我们将亲手创造!从此刻起,吾,泽尔·德罗·阿金蒂斯娜,将以泽拉克斯与希尔瑟拉之女的名义,带领你们重建家园!”
她的目光扫过矿道,扫过那些裸露的银矿石。
“而这条矿脉,就是我们的起点!图克!”
她看向老矿工的方向。
“在!”虽夹杂在狗头人里,导致泽尔无法看清他的身影,但一个苍老但依旧硬朗的声音激动地回应。
“由你带领最熟练的矿工,立刻评估这条矿脉的储量、走向和矿石纯度!我需要最准确的信息!”泽尔命令道。
“是!小姐!”图克的声音充满了久违的干劲。
“你。”
泽尔的目光又转向那个拥有龙脉术士潜质的年轻战士。
“冰…冰爪!小姐!”
年轻的战士激动地回答。
“冰爪。”
泽尔点点头。
“带着所有你能找到的、拥有冰霜之力的族人,去洞窟入口,尝试用你们的力量,延缓甚至阻挡部分风雪的侵袭。为外出狩猎和采集燃料的队伍争取时间。哪怕只能开辟一小块安全区。”
“是!”
“德拉克斯长老。”
泽尔的语气缓和了一些:“组织所有还能行动的人。狩猎队由最勇猛的战士带领,目标不只是大型猎物,而是任何能果腹的东西。采集队寻找一切可以燃烧的植物根茎、苔藓。记住,安全第一,记得避开其他部落的领地。”
“谨遵您的意志,小姐。”
德拉克斯深深俯首,不由得激动的说道。
“在泽拉克斯大人和希尔瑟拉大人庇护时……我们的群山是宁静的。虽然寒冷,但风雪可控,矿洞畅通,猎场丰饶……自从……自从五年前该死的红龙——”
说到这时,他的话语猛地刹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尽。
就连那浑浊的老眼都瞪得滚圆,充满了惊恐和懊悔!仿佛仅仅是提到那个名字,就会招来灭顶之灾。
“红龙?父母的死,如今的一切都与它有关?”
这一词如同裹挟着硫磺与烈焰的烙铁,狠狠烫在泽尔冰蓝色的竖瞳深处!驱散了所有疲惫和胃部的绞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混合着仇恨、愤怒与本能恐惧的狂暴情绪,如同沉睡的火山般在她幼小的龙躯内猛烈翻腾。冰寒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她口鼻间喷涌而出,在周围的岩壁上疯狂凝结、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德拉克斯和其他狗头人吓得魂飞魄散,匍匐在地,将头深深埋进冰冷的岩石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不!冷静,冷静,你已是成年人了,泽尔。”
强迫自己闭上眼,深深吸气,再吸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试图浇灭那几乎要将她理智焚烧殆尽的怒火。
但身体仍因为极致的情绪变化而微微颤抖,前爪的利刃也深深抠入了地面岩石。
“还不行,泽尔。你现在还太弱小了,还什么都做不到,无意义的愤怒只会暴露你的软弱……”
……当泽尔再次睁开眼时,那双冰蓝色的竖瞳里,所有的狂暴情绪都被强行压入了最深的冰层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和平静。
她甚至没有再看因畏惧抖成一团的德拉克斯和其他狗头人一眼,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比寒冰更刺骨的重量:
“与你们无关。”
“现在,去做我吩咐的事。”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依旧匍匐在地、因恐惧而僵硬的狗头人,摇了摇头,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都起来!行动!”
这平静的话语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力量。德拉克斯第一个挣扎着抬起头,颤抖着爬起身,嘶哑地吼了几句。
其他狗头人如梦初醒,带着更深的敬畏看向他们的小姐,然后手忙脚乱地、更加拼命地行动起来。
图克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矿脉深处,碎冰则带着他的小队成员,跌跌撞撞地跑向风雪呼啸的洞口。德拉克斯抹了一把脸,强打起精神,开始嘶声力竭地指挥着狩猎队和采集队的分配。
…… 冰窟入口处,冰爪和几个同样鳞片泛着明显银蓝色光泽的年轻狗头人站成一排。
他们面对着呼啸的、夹杂着冰粒的寒风,紧张地伸出双手,集中精神。
微弱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蓝色光晕在他们掌心汇聚,艰难地试图在狂暴的风雪中撑开一小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虽然效果微弱,风雪依旧猛烈地拍打着那层无形的屏障,但洞口的风雪声,似乎真的减弱了一丝丝。
……矿道内,图克带着几个老矿工,用简陋的骨铲和石锤,小心翼翼地敲打着岩壁,仔细辨认着矿石的成色和脉路的走向,不时激动地低语交流。
……洞窟内,德拉克斯正将部落里仅存的几把还算锋利的骨刃和石矛分发给准备外出的小队。
每一个狗头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一种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芒,尽管这光芒深处,还残留着对长老口中那个恐怖名字的惊悸。
泽尔·德罗·阿金蒂斯娜站在阴影中,冰蓝色的竖瞳注视着这一切。
胃部的绞痛依旧,但一种更强大的意志却让她客服了这一困难。
仇敌已如烙印刻入灵魂,部落的危机在眼前,而她的成长之路,注定铺满冰冷的矿石和荆棘。
今后……她必须抓住每一分每一秒。
“你们会祝福吾吗?父亲,母亲……”
泽尔喃喃道。
头上戒指冰蓝色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回应般闪过一丝微光。